地中海三叉路，共生之島上的第12屆歐洲聲言展
Manifesta 12 Palermo
6月底，一艘名為「生命線」（Lifeline）的船隻，滿載超過兩百位移／難民在地中海漂流。於21日在利比亞外海救起海上難民後，「生命線」便於歐洲南岸的各個港口間漂流。但自西班牙往東至義大利，沒有一處港口願意接納。最終，在歐盟各國的協議下，船隻在補給耗盡前於27日靠岸於馬爾他首都港口法勒他（Valletta）。船隻甫靠岸，船長即被海岸警備隊帶走。馬爾他總理慕斯凱特（Joseph Muscat）宣告將以非法入境對船長進行調查，並加強港口與船隻周邊警備，同時也扣押船隻。
本屆歐洲聲言展的辦公室所在地——加里巴底劇院。
這處劇院歷經轉手，中間一度被用作拳賽場地或者是閒置，因而成為佔屋標的。
（Photo: CAVE Studio）©Manifesta 12
在義大利、西班牙和馬爾他在近期相繼拒絕救援船靠岸，許多非政府組織自發性的救援船及其載運的移／難民，皆淪為人球，正是地中海目前的現狀。第十二屆歐洲聲言展（Manifesta 12）所選擇的主辦城市帕勒摩（Palermo），正是位於這些人權議題風暴中心的西西里島。
不可見的暴力
「海洋法庭學」（Forensic Oceanography）團隊在帕勒摩的波切拉德賽塔宮（Palazzo Forcella De Seta），完整地呈現他們自2011年起，調查地中海如何在歐洲邊境管理署Frontex、歐盟國家與沿岸各國的介入下，由過去亞歐非三大洲的轉運樞紐角色，轉而成為密閉而致命的邊境。這一系列的計畫，名為「液態暴力」。
「海洋法庭學」的計畫「致命的救援」
Photo Courtesy: Manifesta 12 Palermo and the artist
「forensic」字源為拉丁文的「forensis」，意指在公眾前陳述案件事實，法庭則據此審判。這個概念在鑑識科學領域廣泛地使用。「海洋法庭學」的成員使用各種不同的技術輔助，包括架設於救援船上的攝影機、新聞影像等，將2D影像模擬成3D空間或重疊動態影片與空間位置，再佐以訪談陳述，試圖還原發生在地中海上，諸多於主流社會媒體上不可見的殘酷事件。
2014年公布的計畫「液態路徑」中，揭露的是2011年利比亞戰爭期間，北約軍隊刻意將一艘載有六十三名難民的船隻放任於其監管地帶內漂流，卻不進行救援，最終在兩週後全船乘員盡數罹難的事件；2016年的「致命的救援」則透過圖表統計以及實際案例，比對歐盟在移民與救援政策上的反覆，以及其不提供援助的思維下，對於地中海死亡案件的助長。
最新的計畫「領海」，則批判義大利政府在地中海移民潮上的兩手策略：一方面將非政府組織的救援行動罪衍化，將這些人權、人道行動定調為助長人蛇集團的非法販運，協助非法入境；另一方面，又與其它國家的邊防單位合作，試圖以不人道的手段阻擋移民潮。「海洋法庭學」的調查影像顯示，部分船艦甚至試圖將處在危機中的船隻推回北非沿岸。
共生之島
本屆歐洲聲言展展題為「行星花園，孕育共存」。策展團隊取出身在地的藝術家法蘭契斯柯．羅亞寇諾（Francesco Lojacono）的一幅風景畫〈帕勒摩一景〉，做為整個策展概念的起始點。這件完成於1875年的畫作中，可以看見帕勒摩風景，當中包含來自西亞的橄欖、原產於中東的白楊樹、澳洲的桉樹、墨西哥的仙人掌以及日本的枇杷。這之中無一是「源自本地」的植物。即使象徵著帕勒摩的柑橘（Cirtus），也是千年前阿拉伯人統治西西里時引進的作物。
策展團隊發想的起點，法蘭契斯柯．羅亞寇諾的風景畫〈帕勒摩一景〉（1875）。
此為大都會建築事務所（OMA）對圖面上植物進行調查後帶有標註的版本。
Photo Courtesy: OMA
當「流動」幾乎是當代的最大表徵時，「本地」、「原產」或「純種」這樣的生物學概念，勢必都要受到挑戰，尤其是那些試圖將生物學概念挪引至社會分析中，以證明或區分某些物事、人群的合法與非法作法。
帕勒摩的建築常揉和阿拉伯、諾曼和拜占庭風格的影響。
前方為藝術家瑪瑞內拉．席納托爾（Marinella Senatore）表演作品中的舞者。（攝影：鄭安齊）
西西里因其地理位置和政治史，自古以來便是在生態、文化等方面都極度多元的島嶼。生物學上，除了羅亞寇諾在畫中記述的植物地景，西西里島甚至擁有與北非海岸相近的原始生態海岸。文化上，西西里則自古有阿拉伯人、諾曼人以及當代來自北非、中亞與東南亞的移民。
展題中的「行星花園」是衍生自法國生物學家吉爾．克萊蒙（Gilles Clément）出版於世紀之交時的著作《行星花園》。克萊蒙將我們所生存的世界比喻為一塊園地，人類則是園丁。策展團隊進一步將這個想法展開，不將星球僅視為人類掌控一切的園地，而是提出如何能使不同的物種與人群在其間彼此認可其互相依賴才能存活的現狀，並且因為這樣的共生狀態，彼此分擔責任。
阿貝托．巴拉雅（Alberto Baraya）作品〈西西里探險2018：帕勒摩及周邊的新種草本植物〉
（攝影：鄭安齊）
除了這帶有濃厚「人類世」意味的思考路徑外，歐洲聲言展以及帕勒摩官方也委託大都會建築事務所（Office for Metropolitan Architecture, OMA）進行帕勒摩的在地田野調查。其成果《帕勒摩地圖集》（Palermo Atlas），包含地中海穿越帕勒摩的各種有形／無形物資流動、住民結構、城市擴張歷史，乃至電影中的帕勒摩等。各種調查（偶然的在地相遇、文獻資料、實地測量），則轉換成資訊圖表、手繪畫作、攝影等形式輸出。這份報告幾乎是這屆歐洲聲言展的基礎，它對帕勒摩的深度解析，幫助深化策展概念中的「人類世」維度。（全文閱讀519期藝術家雜誌）
【8月專輯│2018柏林雙年展／第12屆歐洲聲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