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年的心願
龎均畫展
廈門中華兒女美術館/2017年5月20日~6月11日
1957年父親龎薰琹經歷千辛萬苦創辦了中國有史以來第一所培養設計專才的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在這之後;因為多方面的因素與背景,父親被迅速地打成右派;定名為「江豐、龎薰琹反黨集團」,出現在人民日報頭版頭條……。三天後取消了我的黨員資格。母親丘堤由心臟病惡化為心臟衰竭。家庭一落千丈……。1958年4月8日母親病逝於協和醫院。在她合上雙眼的前一天下午,我陪在病床前,媽媽忽然興高采烈地說;「昨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回到了福建,晴朗的天,大海好藍,鼓浪嶼好美……」。深夜醫院來電話告知『速帶衣物,病人生命已危』,母親再也說不出半句話,眼睛看著我就閉上離開了世界。她的後事就更慘烈了;本來她的級別可以在公墓中入土為安,但在反右鬥爭中,什麼都不可能了……。我親自撿了母親的骨灰,抱回了骨灰罐放在家中。又在八寶山骨灰塔放了數年後,又被命令時間到,一律深埋……。
在一個冬末狂風的日子,我和妻子籍虹抱著媽媽的骨灰罐,走出靈骨塔邁向荒野的山坡,一群排隊的百姓抱著親人的骨灰,只有三個工人挖了一尺多深的小溝,眾人無奈地把骨灰罐排排放入……。好淒涼!下山坡回頭望望,什麼記號也沒有,只有一顆小樹,還不知會不會長大……。我撕裂的心,對母親默默萬分地抱歉!我實在沒有能力為母親能像個樣兒地入土為安。我再也不願意路過八寶山這條傷心路……。只有心中下了重誓,我要替母親回故鄉霞浦,也要拜會福建的大海和廈門的鼓浪嶼……。
我繼承了父母的意志,走上了藝術的不歸路,今日我以畫展的方式來到廈門,實現五十九年的願望,代我母親丘堤向福建的鄉親父老問安,我的畫筆下是如此平凡地表現中國文人心中的真、善、美,回歸人性初衷的自然情感,它指導著我的藝術只追求繪畫中的詩性與音樂,向前走而永無歸。
百歲開懷能幾日,一生知己不多人。——清‧何闌庭《斷句》
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風雲變態中。——宋‧程顥《秋日偶成》
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元‧羅貫中《三國演義,卷頭詞》
我的父母斯人已去,唯有低頭思故鄉、到故鄉、看故鄉、畫故鄉……。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唐‧白居易《長相思》)
這一首像音樂一般的詞是我父親最喜歡的,他特意翻詞譜指給我讀……。
一切盡在不言中……。
中國人的油畫應該是詩也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