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攝影Autophoto」特展
巴黎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2017年4月20日~9月24日
盧奇亞諾.李哥里尼(Luciano Rigolini) 向基里訶致敬 2017 裝於燈箱上 124×154cm 藝術家自藏 ©Luciano Rigolini (appropriation - photographe inconnu, 1958)
巴黎卡地亞當代藝術基金會近期的特展「汽車攝影Autophoto」,是該機構繼卅年前「向法拉利致敬」特展後,再度以汽車為題材出發的展覽。「Autophoto」,是以「automobile」(汽車)與「photographie」(攝影)拼起來的一個組合字,這個展覽希望討論汽車與攝影的關係,一共展出一百多位攝影師,超過五百多件的作品,議題涵蓋了美學、社會、工業、環境等層面。
新的藝術路徑開闢
展覽的第一個展廳以「開闢路徑」命名,除了做為開啟展覽的首個標題,還告訴觀眾,汽車帶來的不只是道路、公路的開拓,更替藝術、攝影的發展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突破。因此,「Autophoto」的野心,不僅是做一檔以汽車為攝影對象的展覽,還包含汽車發明以後,如何改變藝術家、觀眾他們觀看的視野。
在20世紀之初,未來主義藝術家歌頌著速度。引擎的震動聲、速度所帶來的失真感、隨著速度而扭曲的風景、汽車取代腳程與馬車的自由感,還有汽車帶給人們對新世界探索的好奇心,都是藝術家感興趣的主題。
安卓.布希(Andrew Bush) 女子等待在洛杉磯日落和高地大道南下,洛杉磯,大約上午11:59,1997年2月的一天 1997 「向量肖像」系列 彩色印刷 122×151cm Courtesy M+B Gallery, Los Angeles ©Andrew Bush
汽車的肖像
展覽的第二個主題為「汽車肖像」(Auto Portraits),這個文字遊戲來自於對「自畫像」(autoportrait)這個字的拆解,成為「汽車」(Auto)的「肖像」(Portrait)。汽車如何成為攝影的對象?汽車做為一種精心設計的成品,各種或方或圓,又或是流線型的設計,加上烤漆常常帶著光滑、質地細緻的色澤,讓它成為一個吸引目光的焦點。而汽車所吸引人的不僅是它的外型,它常常被人們與休閒生活、慾望做連結,它甚至從取代腳程的工具變成一種社會上定義「新潮」、「成功」的標誌之一,這些形象也常常被攝影家捕捉在作品裡。
雅克.亨利.拉地格(Jacques Henri Lartigue) 一輛德拉奇在法國汽車俱樂部大獎上,第厄普路線,6月26日,1912 1912 銀鹽沖印 30×40cm Photographie Jacques Henri Lartigue ©Ministère de la Culture – France / AAJHL
汽車風景攝影
第三個主題則是「汽車風景攝影」(Paysages photomobiles)。標題的「photomobile」取自「automobile」的諧音,以照片(photo)與移動(mobile)組成。其中有不少照片是攝影師在汽車內,透過汽車的玻璃窗所拍攝的照片。例如攝影家李.法萊蘭德(Lee Friedlander)的「美國by Car」系列。
文藝復興的第一位藝術理論家阿爾貝堤(Leon Battista Alberti)將繪畫比擬為「窗戶」,他說:「繪畫的第一個步驟,就是在一個平面上,取一個大小適中的矩形,以這個矩形取代一扇開啟的窗戶⋯⋯。」這個矩型的框不只是繪畫的原形,它也深植在西方視覺文化中。我們可以發現,除了繪畫以外,許多不同形式的載體或介面皆是矩型,隱含著一種擷取自然景物,或是框出虛擬空間的概念。
李.法萊蘭德 加州 2008 「美國by Car」系列 銀鹽沖印 37.5×37.5cm ©Lee Friedlander, courtesy Fraenkel Gallery, San Francisco
然而,人類看世界的取景窗,在汽車出現以後,加入了一種新的形式:從汽車玻璃窗望出去的風景。這個窗框可以看到的景象與以前的視野大大不同,在以前,任何的藝術影像都是藝術家透過取景、構圖,與長時間地觀察描摹而繪製的,這樣的景象需要觀眾如同藝術家一樣專注地凝視;而汽車的取景窗所截取的風景則全然不同。汽車是移動的,車內的乘客被載著移動,這種速度不需要身體主動的運動(奔跑),而是坐在椅座上就可以看著景色不停地變換。汽車的速度感,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移動式」的空間,改變了我們對於時間與空間的認知,更轉換了我們看待風景的視野,也替藝術的發展帶來新的樣貌。另外,不只是汽車的玻璃窗框受到藝術家喜愛,就連後照鏡也成為一種特殊的取景模式,例如大衛.布拉德福德(David Bradford)的作品〈祕密巴士搭乘〉。後照鏡允許我們的視野同時向前與向後看,如同它擁有汽車迎向前方的未知感,又同時可以擁有回顧過去的視線。
李.法萊蘭德 蒙大拿 2008 「美國by Car」系列 銀鹽沖印 37.5×37.5cm ©Lee Friedlander, courtesy Fraenkel Gallery, San Francisco
汽車產業發達以後,連帶著公路的開闢,讓攝影師能夠去到以前去不了的地方,可以拍攝出的風景也大大不同。西部、荒漠、大自然、探險的景象進入了攝影作品中,公路攝影這樣的種類也就隨之而生。除了自然之外,都市的街景也因汽車的加入大大改變,不只道路與停車場充斥著汽車,隨之而來的交通告示牌、紅綠燈也是攝影師感興趣的對象。以往攝影師喜歡捕捉汽車在大自然裡象徵自由與冒險的一面,而後來的攝影師也開始注意到日常生活中每天上演的塞車的不耐。
史特凡.古度希耶 MELT,豐田第八號 2005 「鑄造點」系列,豐田工廠,瓦隆先(Valenciennes) 彩色印刷 92×137cm 藝術家自藏 Courtesy La Galerie Particulière, Paris / Bruxelles ©Stéphane Couturier
汽車的生命
第四個展廳的主題是「汽車的生命」。這個展廳探討汽車在人類的歷史與社會中的角色。首先汽車產業的發達帶給了許多人工作,從以往有著大量工人參與的工廠組裝生產線,到當代汽車工業中去人性化(déhumanisée)的自動生產線,都是許多攝影師捕捉的對象。例如史特凡.古度希耶(Stéphane Couturier)2005年的作品〈MELT,豐田第八號〉。
而在人們的日常生活裡,汽車可以載著家人與朋友一同出外踏青、露營、野餐。汽車的包覆空間,給了人們某種「在室內」的概念,對某些人而言,也是某種生活、休憩的空間,甚至許多重要的人生畫面也在裡面上演,例如戀愛、爭吵、新婚等,這些畫面都吸引攝影師的鏡頭。
除了把汽車當作一個移動的工具、一個物理的空間外,許多人也喜歡把汽車擬人化。最常見的就是汽車的車燈,在童書或插畫裡常常被比喻做一雙「眼睛」。而汽車的引擎則在藝術家瓦萊希.貝林(Valérie Belin)的作品中被比擬為一顆心臟,就好像其他的零件也可以如同臟腑般地被審慎看待。在許多人的想像中,汽車的車身就如同人類的身體一樣,我們對他保養、照顧,對它投以擬人化的想像,讓汽車成為一個極度接近有生命的個體。
瓦萊希.貝林 無題 2002 銀鹽沖印 61×71.5cm(裱框) Courtesy de l’artiste / Galerie Nathalie Obadia, Paris / Bruxelles ©Valérie Belin / ADAGP, Paris 2017
彼得.立普曼 雪鐵龍驅動7 2012 「停車場天堂」系列 彩色印刷 75×100cm 藝術家自藏 ©Peter Lippmann
汽車遺跡
展覽最後一個主題是「汽車遺跡」。汽車與遺跡是兩個相當衝突的概念。多數人對汽車的想法,多半是它代表著最新的科技,甚至是它帶來的某種幸福與成功的意象;而遺跡,則代表歷經時代更迭,被遺忘、被拋棄的事物。
彼得.立普曼(Peter Lippmann)的「停車場天堂」系列,其中的一件作品拍攝了一輛被廢棄已久而爬滿藤蔓的〈雪鐵龍驅動7〉。作品的標題標註著汽車的品牌與系列號,顯示它仍是可以被辨認的車款,但卻已被永久遺忘在某個「停車場」。如果汽車可以被人類比擬為有生命的個體,有著光鮮亮麗,引人注目的一面;那麼它的另一面,則是在車廠推陳出新、世代更迭下,不可避免地被淘汰、廢棄的命運。這些廢棄的車殼、引擎、輪胎,與各種零件被遺忘在郊區及回收場的畫面,深深吸引著攝影師的眼睛,它們喚起了交通事故、汙染,更有一種工業時代下不得不的無奈與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