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加：歌劇院

　為慶祝巴黎國立歌劇團（Paris Opera）成立三百五十週年，巴黎奧塞美術館、橘園美術館及華盛頓國家藝廊聯手推出「竇加：歌劇院」主題畫展。展覽為期四個多月，總計展出兩百零四件作品，其中包括繪畫、版畫或單色作品、素描、粉彩作品、雕塑、筆記、攝影作品等，完整回顧竇加饒富戲劇性色彩的一生。

　從1860年代的初試啼聲至1900年的最終之作，歌劇院一直是竇加創作生涯的焦點。然而在1988年竇加的大型回顧展落幕後，隨之推出的竇加展覽大多都將焦點集中在「舞者的畫家」這一個主題上，忽略了竇加與歌劇院之間多重、複雜的關係。無論是竇加對於歌劇的熱愛、音樂的品味，或是與歷屆導演、作曲家、專業芭蕾舞者、歌手、常客的親近關係等，都蘊含著賜予竇加創作靈感的繆思，可說是奠定竇加藝術成就的重要基石，這也是此次「竇加：歌劇院」主題畫展盼望能與觀者一同探討的核心議題。

　劇院這個看似封閉的世界，對竇加而言卻是一個滿載無限藝術可能性的宇宙縮影。竇加以不勝枚舉的獨特視角所激發出的罕見構圖、燈光明暗的對比、人體律動及姿態的檢視，都顯露出他投注於歌劇院研究中的專注與耐力。而其透過繪畫所探索並記錄下的劇院空間：禮堂、舞台、門廳及舞蹈室等，以及經常於這些空間出沒之人：舞者、歌手、管弦樂隊的音樂家、聽眾、常客等，都成為一扇扇透著彩光的小窗戶，熱切地邀請觀者一同看盡劇院多元、豐富的面貌。

  
左／竇加　包廂　1885　粉彩紙本　59.5×44.1cm　洛杉磯漢默美術館藏 ©Hammer Museum, Los Angeles
右／竇加　幕布　1881　粉彩　華盛頓國家藝廊藏 Photo ©Washington, DC, The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 NGA IMAGES

　19世紀中葉，歌劇做為擁抱現實主義、浪漫主義及東方主義等新興藝文運動的平台，被大眾視為一種具有廣泛接受度的終極藝術形式。被這股神祕力量深深吸引的竇加盡其所能地拜訪劇院，起初是佩勒提歌劇院（Opéra Le Peletier），直到該建築於1873年因大火燒毀後，竇加便將心力轉至加尼葉歌劇院（Palais Garnier）。竇加以非傳統的視角對表演者與觀眾進行細緻的觀察，有時從包廂以極為傾斜的角度凝視舞者的頭部，有時則從樂團座位向上凝視台上隨著音樂舞動的舞者。除了劇場裡的公共場合之外，竇加也深入劇院的後台、舞蹈教室、休息室等，在以畫筆捕捉舞者的姿態之外，也畫下許多身旁友人、歌手、管弦樂團、指揮家等人的身影。

  
左／竇加　舞蹈教室　1873-1876　油彩畫布　華盛頓國家藝廊藏 Photo ©Washington, DC, The National Gallery of Art – NGA IMAGES
右／竇加　舞蹈考試　1880　粉彩紙本　62.2×46.5cm　丹佛美術館藏 Photo courtesy Denver Art Museum

　竇加作品的特別之處，在於其透過古典藝術之鏡所描繪出來的當代世界。於1870年代初成功完成第一批歌劇系列繪畫後，竇加從幕前進到幕後，將焦點投至芭蕾舞蹈教室，並於此期間，以荷蘭古典大師作品中平滑、均勻的油彩技法，勾勒出一個接一個練習著踢腿、平衡、旋轉、投、擲、跳躍及立腳尖的年輕舞者；就連那些在舞者休息時隱藏於角落、打著呵欠、按摩著腳踝、調節著舞鞋或舞衣的放鬆狀態，都在竇加的筆下注入來自古典雕塑與繪畫的典雅姿態。

　除了提供豐富的繪畫題材之外，劇院更是一座能讓竇加隨心所欲發揮技藝的實驗場。除了平面的畫布，竇加也在扇子、長桌、版畫（版刻及光刻）、攝影、蠟筆、素描、雕塑等媒材上進行有關劇院題材的創作。畫面的視角亦充斥著前衛的實驗性，常見的幾項視角包括：俯仰、低角度、仰視角透視、錯位等。雖然並非每一次的實驗都獲得成功，也並非每個被畫入草稿的人物最終都會被放入到油畫之中，但這些日積月累的觀察、練習與創新卻構成了獨一無二、可供借鑑的大型視覺資料與實驗庫。

竇加　劇院包廂臨摹　1880　粉彩、油彩紙板裝裱於畫布　66×53cm　休士頓美術館藏 Photo ©The Museum of Fine Arts, Houston; Albert Sanchez, photographer

　燈光是竇加營造戲劇感的關鍵要素。竇加會仔細地觀察光線打在人體上的效果，以及光線對於整個劇院，包括明亮的舞台與漆黑觀眾席之間的影響。演員與舞者的臉會隨著從地面發出的光束而變形，進而使臉部的特徵更加突出，彷彿是一張容光煥發的立體面具，使舞者的身影在巨大的舞台上脫穎而出。而擺盪於幕前與幕後、演員與觀眾之間明亮與陰暗對比所形成的視覺力量，在竇加的調配下，時而反射真實，時而隱藏謊言，以此建構出位於虛與實之間的感知遊戲。而竇加採用的大膽視角更加強了這種視覺的戲劇性效果，無論從下向上的凝視，還是從上向下，又或是從包廂、露台、樓座等地方，竇加都向它們投遞出一道點亮人物的光束，以及一道吸引觀者凝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