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復生死,緣起不滅
神遊日本社寺參詣曼荼羅
這是由旅行者來訴說的,關於日月昇落、生於綿亙山川的故事。
317年,仁德天皇將掌管萬物生育的熊野夫須美大神(伊奘冉尊)社殿遷至熊野地區(現和歌山縣南部)的那智山,展開了那智山做為生命原鄉與宗教聖地的歷史。熊野參拜旅遊在平安時期中晚期(11世紀末)極為盛行,信眾絡繹不絕地穿梭山道及拜殿間,被形容為「螞蟻列隊參拜的熊野」。然而戰國時代(15世紀末至16世紀中)群雄相爭天下的戰火延燒諸國,民不聊生下參拜風氣沒落,社寺伽藍也因治安不佳、缺乏資金而敗壞。戰國時代晚期至江戶時代初期(16世紀中至17世紀初),以「熊野三山」(現熊野本宮大社、熊野速玉大社、熊野那智大社)之本願寺院為修行地的尼僧們──熊野比丘尼──為籌措建築修繕資金,開始了勸進(募款)行腳。
以當代觀點來看,熊野比丘尼可說是相當成功的行銷集團。戴著白色尼僧頭巾的她們會落腳人群聚集處,從包袱中拿出折疊收納的圖畫,展開、上桿懸掛,清清嗓子後以細竹枝指著畫面細節講解繪畫,若聽眾被畫中故事感召而捐款、義助物資,她們便贈送由烏鴉圖案排成文字的牛玉寶印(又名「牛王神符」)做為回禮。此「故事與紀念品行銷」之成效隨著熊野比丘尼足跡遍布四海而日漸顯著,社寺建築於17世紀前葉恢復莊嚴,熊野地區也再次回到「螞蟻列隊參拜」的盛況。熊野比丘尼在17世紀中後期逐漸淡出再興社寺的任務,轉為吟遊市井與鄉野的歌比丘尼,而這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熊野觀心十界曼荼羅 江戶時代 設色紙本 139×124.5cm
三重神戶第一.第二自治會寄藏於三重新光寺
在數所曾為熊野比丘尼據點的寺院發現有相同的兩款圖畫成套傳世,它們均有為攜帶方便而折疊的痕跡,推測是熊野比丘尼常備於包袱的說故事道具。圖畫之一的〈熊野觀心十界曼荼羅〉以人物故事為主,敘述因果輪迴與慈悲救濟的道義,畫面以施餓鬼供養儀式場景為界分上、下兩部:上半部為尊,有佛、菩薩、聲聞、緣覺、天道與人道等六界;下半部為劣,有修羅道、畜生道、餓鬼道、地獄道等四界。現存〈熊野觀心十界曼荼羅〉約有六十多種版本,顯示其流通範圍大、具高度影響力。畫中最令庶民目不轉睛的是地獄的故事,而這不僅帶動後續地獄圖繪之流行,也逐漸成為普羅大眾道德價值觀的一環。另一款圖畫〈那智參詣曼荼羅〉(又稱〈那智山宮曼荼羅〉)則以實際地形為本,加入社寺緣起、民間傳說、民俗儀式以及參拜者行為。換句話說,聽故事的人們在有生之年可能無法見證〈熊野觀心十界曼荼羅〉當中的情事,但能親赴那智山比對〈那智參詣曼荼羅〉裡示意的場景。
和歌山補陀洛山寺收藏的〈那智參詣曼荼羅〉摺痕明顯,為現存社寺曼荼羅中罕見有懸掛孔的作例。
〈那智參詣曼荼羅〉有卅多種版本傳世,包含紙本、掛軸、卷軸等形式,各版細節略有差異,即便是現存最古老的版本也很難證明其為「原本」。比對〈那智參詣曼荼羅〉各版本可發現有顯著的六大共通點:第一,圖的最上緣右側繪有象徵太陽的圓形,左側則是與之相對的月亮;第二,建築物相對位置與現實呼應,建築間距則純為意象;第三,以熊野那智大社為基準,右上畫面對應現實環境之北方,左上則對應南方;第四,畫面右下角為敘事起點,左上角則是終點;第五,以上述動線閱讀畫作,各版本的建物順序相同,也對應實際登山路徑;第六,右上方繪有流洩而下的瀑布,流水在畫面中段與登山路線交織,流向畫面左下角。以上幾點顯示忠於現實地形、路徑為〈那智參詣曼荼羅〉特徵,可以說它是帶有動線指南功能的圖繪;同時,日月符號突顯了〈那智參詣曼荼羅〉「異時共圖」的特徵,然而日與月之隱喻則需要詳細檢視畫中細節來推敲。以下參考熊野那智大社發行的解說書,分析三重縣西光寺所藏的〈那智參詣曼荼羅〉。
濃縮跨時代那智山傳說的〈那智參詣曼荼羅〉
旅程自濱海的關所開始,木條架起的閘門前有數個長跪不起的身影──這些人們希望進入那智山尋求神佛庇護,但卻付不出通關費,只好不停磕頭懇求守衛網開一面。持長矛的守衛鐵面無私,通常不易被說動,但窮苦的人們若再等一等,或許便會碰上準備大把資金來「積德」的富裕信徒,他們會為了展現善行義舉而代替貧窮之人支付通關費。(全文閱讀555期藝術家雜誌)
【8月專輯│旅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