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此相遇
歐拉弗.艾利森以〈生命〉勾勒未來風景
安哲羅普洛斯(Theodoros Angelopoulos)在電影「尤里西斯生命之旅」(Ulysses' Gaze)如是說:「上帝創造的第一件事就是旅行,之後是疑慮和鄉愁。」也許這正是英雄史詩遠行探索的源起,奧德修斯(Odysseus)踏上旅程,去到陌生之地,在漂泊搖晃中發現未知,在不斷的相遇中凝視自己的靈魂,而有了疑慮和鄉愁等情感,一種異鄉感的風景變化(le dépaysement)。於是,旅行成為一個人生命題,在身體的行走中與他者相遇或向自我凝視,從英雄啟蒙之旅演繹出各種行旅,無論是身體上的、精神上的、想像中的,展開朝向未知的邂逅。
旅行同時也是藝術實踐的重要主體,從波特萊爾的漫遊者(Flâneur)、理查.朗(Richard Long)的大地藝術,到法蘭西斯.艾利斯(Francis Alÿs)的行動藝術,藝術家的雙腳走出工作室,將視線從畫布和螢幕上移開,以身體運動(Mouvement)經歷觀照與思維的相遇過程。當代藝術以各種形式探尋身體和這個世界的關係,透過自我的身體參與探險,在移動的軌跡中召喚一個可延展或可壓縮的持續時間,於尋找他者、遠方、未知及其偶然性的道路上,再現對現實或不可觸及的、甚而烏托邦的思考。與作品的相遇就如進行一段通往另一個世界或時空的旅程,遊蕩在由藝術家、作品組成的宇宙中,在那裡,感官在革命,風景在變化,而思想在跳舞。因此,即使沒有火車或飛機,藝術帶給我們觀想中的各種相遇,使我們去向未竟之地。
歐拉弗.艾利森 生命 2021 水、螢光素鈉、塑膠板、照相機、萬花筒、浮萍、矮睡蓮、冠果草、歐洲水三葉草、槐葉蘋、紅根漂浮物、水芙蓉、美洲水鼈、菱角於巴塞爾貝耶勒基金會美術館展場一景
(Photo: Pati Grabowicz)Courtesy of the artist;neugerriemschneider, Berlin; Tanya Bonakdar Gallery, New York / Los Angeles ©2021 Olafur Eliasson
位於瑞士巴塞爾的貝耶勒基金會美術館(Fondation Beyeler)標誌性建築坐落於百年古樹矗立的公園內,建築師倫佐.皮亞諾(Renzo Piano)將建築融入自然,創造了藝術與自然的對話。而今,貝耶勒基金會美術館向點綴著睡蓮池的公園敞開大門,綠水流入館內常設展廳,陽光和微風也穿過花園映照、吹撫入建築內部,睡蓮、水萵苣和水生蕨類植物漂浮在綠水中,從公園貫穿美術館空間。歐拉弗.艾利森(Olafur Eliasson)的個展「生命」在此創造一個向「所有觀看者」開放式邀約的空間,觀者可在花園裡欣賞作品,或者沿著木製走道漫步,穿行於綠水淹沒的展場迷宮;這件現地製作的同名作品和周圍自然風景、城市景觀甚至整個星球交織在一起,因為與「觀看者」的相遇、彼此召喚,進而被賦予生命。
歐拉弗.艾利森〈生命〉於巴塞爾貝耶勒基金會美術館展場白天一景(Photo: Mark Niedermann)
Courtesy of the artist; neugerriemschneider, Berlin; Tanya Bonakdar Gallery, New York / Los Angeles ©2021 Olafur Eliasson
相遇是發現之道
我們畫畫的人,不僅想創作一些看得見的東西讓別人觀察,也希望能附帶一些看不見的東西,陪著它走向無法預料的終點。──約翰.伯格(John Berger),《班托的素描簿》
旅行是一次發現,因為與他者的相遇,使我們轉換看待世界的角度,同時也是一個自我發現的過程。艾利森個展「生命」成為一個相遇的場域,,尼可拉.布西歐(Nicolas Bourriaud)在《關係美學》裡曾說藝術是相遇的狀態(état de rencontre),因此而有了交流的時空觀,作品不再是一個穿行閱覽的空間(espace à parcourir),而是一個體驗感知的時延(durée à éprouver);也就是說,作品或展覽不再是一個客體的生產,而是一個交流對話的創造。
此次作品〈生命〉,是藝術家從人類中心的思維轉向以生物為中心的視角,或者說以多重視角進行觀察,創造超越人類所能想像的感知與觀點。艾利森擅長以空間、色彩和光線探索感知、運動、身體、意識和環境的關係,他在觀眾和作品之間留下開放領域,從而提供一種純粹主觀體驗的可能性,一種對作品的積極體驗。就如每一次藉由作品介入一個場域,艾利森再次以他獨特的方式打破美術館的邊界,為觀者創造一個感知與沉思的空間。(全文閱讀555期藝術家雜誌)
【8月專輯│旅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