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大地的顏色
凱蒂.衛斯特
樹葉、花草、植物的皮與根,浸泡在熱水中緩緩地加溫。自然的成分被解構,化作色彩與氣味,依附在水中翻騰的布料上。同樣地,樹葉、花草、植物的皮與根被靜置在水中,只是這次是在一個密封的玻璃瓶中。將它靜置在向陽的窗台,待數週,單寧酸從草本移轉到布料纖維上。「Muhulu」在澳洲原住民Yindjibarndi語中意指涼季;「Garwarrn」則是熱季。在Muhulu的時候,衛斯特用滾水與火製作染布;在Garwarrn時,太陽輻射的熱就是火,太陽之火提煉出自然的色彩,成為人類的染料。
在Muhulu的時候,凱蒂.衛斯特將草木與織物放到滾水中上色進行草木染。
Images: Juluwarlu Aboriginal Corporation. Courtesy of the artist
在2017年的Muhulu,凱蒂.衛斯特(Katie West)透過Nyinyart Yinda的駐村計畫,回到她出身的西澳,在Juluwarlu原住民聚落中,透過和部落的住民共作植物染,重新與她的原生文化鍵結。在西澳廣袤的大地上,她日復一日地行走、採集,感受大地的色彩、氣味與溫度,熟悉土地上生長的每一種花草樹木,讓自己再次成為土地的一部分。駐村期間的經驗與創作,最後發展成系列作品「去殖民者」(2016)。「去殖民者」是衛斯特第一件運用植物染完成的作品。透過藝術,衛斯特忍不住提問:國家是如何被定義的?為誰所定義?如果用感官來認識,它是什麼聲響?它有沒有一種特殊的氣味?而在這個既成的歷史與生態基礎之下,澳洲公民的身分認同可以是什麼?
凱蒂.衛斯特2018年在墨爾本CAVE Gallery展出「土地」展場一景
Images: Ruben Bull-Milne. Courtesy of the artist
這是一個赤足踏過土地以識草木鳥獸之名的人,跨過環境與自然,才能想像的國族之貌。這個國族有顏色有氣味,不只是概念的建構,更是有溫度的存在。
凱蒂.衛斯特2019年3月至5月在塔拉瓦拉美術館(TarraWarra Museum of Art)展出新作「清理」
Images: Andrew Curtis. Courtesy of the artist
對衛斯特而言,雖然植物染不單是非常合適的創作詞彙,也是一個療癒的冥想過程。衛斯特大學時雙主修視覺藝術與社會學,一開始是因為在創作的過程中無法解答心中的疑問,因而轉向社會學,然而這個機緣開啟了她未曾預期的旅程。畢業後衛斯特曾在不同的機構中任職,一方面在監獄系統帶視覺藝術的課程,一方面則在聯邦政府資助的計畫「LinkUp」中擔任專案人員,協助澳洲原住民「失竊的一代」(The Stolen Generation)尋回他們的家人。同時她也在政府機構中負責原住民身心健康的政策研究。這些工作經驗與她本身身為澳洲原住民的生命連結性太強了,不斷地喚起自己生命史、家庭史中的創傷,並與其他人的生命故事共鳴,造成衛斯特難以排解的精神壓力。這使她不得不回到藝術裡尋找紓解的方法。她有一次在無意間讀到了紡織藝術家印蒂亞.弗林特(India Flint)的書,因而開啟了自學植物染的歷程。這項工藝並不流傳在澳洲原住民族之間,但她花了很多年才意識到這個創作與她的反覆思考、意圖實踐的議題其實密切相關。環境與政治其實是同 一件事,就如同她做為一個藝術家,與她身為澳洲原住民族的身分,是一體兩面,不可切割的存在。只是當她試圖訴說些什麼時,她總是轉身回到滋長出這一切的土地,尋求養分與奧援。她並不是要為自然環境倡權才從事草木染的,她也沒有刻意使用自然染料或有機資源,而是在漫步、蒐集、煮水的過程中,看著在水中翻騰的植物與布料得到平靜與答案。(全文閱讀535期藝術家雜誌)
【12月專輯│藝術、生態與生態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