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數位藝術產權與收藏
專訪藝術家凱西．瑞茲與Bitmark創辦人暨執行長西恩．莫斯─普茨
電腦、網路、數位經濟乃至各種新科技的逐漸普及，當年數位時代帶來的全面革新如今已成為人們生活的熟悉常態，科技技術應用在各個層面，無所不在，對社會和人類的行為均產生深遠影響。若說藝術家與其創作是反映時代的鏡面，他們透過創作向未來提問和提供想像，反思當前科技發展隨之生成的現象，更有富前瞻視野者探詢更多可能性。由美國藝術家、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設計媒體藝術系教授凱西．瑞茲（Casey Reas）和台灣區塊鏈新創公司Bitmark合作的「Artist-to-Peer (a2p)藝術家點對點交易」（以下簡稱「a2p」）實驗，便試圖探問區塊鏈（Blockchain）在關於數位藝術作品交易和所有權移轉的可能性，尋找分發和共享數位作品的新方法。本文透過訪談凱西．瑞茲和Bitmark創辦人暨執行長西恩．莫斯─普茨（Sean Moss-Pultz），進一步請他們談論這次實驗的背後理念、對過程和結果的觀察與發現，以及他們如何看待數位世界中「原作」、「收藏」等概念的意義轉向。
a2p網站畫面截圖。凱西．瑞茲的個人收藏集，上方欄顯示現在所收藏的作品。
a2p網站畫面截圖。每位參與實驗的藝術家均發行1件新作的10個版本及1件試版作。圖為凱西．瑞茲的個人收藏集。上方欄為藝術家現在所收藏的作品（一開始均為自己的作品），下方欄右方為藝術家作品被收藏的最新資訊。
藝術家凱西．瑞茲是「Processing」（給設計師、視覺藝術的程式語言）的合作開發者之一，創作軟體藝術（software art）逾廿年。而Bitmark使用區塊鏈技術開發數位資產系統，致力於確立、保護數位檔案和數據資料的價值及其法律權利歸屬。除了台北，Bitmark在美國矽谷、越南峴港均有據點，在區塊鏈的創新運用上，從音樂、醫療保健到遊戲產業，此次創辦人暨執行長西恩．莫斯─普茨則將視野瞄向數位藝術。莫斯─普茨指出藝術在社會中扮演的角色，其一在於反映社會的當前樣貌，除了自身對數位藝術的高度興趣和緣分（其中一位他所喜愛的藝術家朋友前田約翰〔John Maeda〕正是凱西．瑞茲的老師，與瑞茲也交情甚篤），他認為數位藝術在這個時代顯得更加重要，能直接地幫助我們從另外一個角度理解現在的數位世界。然而數位藝術和傳統藝術形態截然不同，其市場、收藏、保存修復到所有權等視覺藝術系統持續往未定的方向擴張，存在許多開放的可能及待解的疑問。凱西．瑞茲和莫斯─普茨均對此有所感，而a2p即是Bitmark首次與藝術家合作的一次實驗性計畫，期待能衍生新的探索和討論。
a2p網站畫面截圖。鄭淑麗〈HTTP://FIELDS.SEEDSUNDERGROUND.NET〉，
畫面下方為作品資訊與描述，右下列出作品10個版本的個別所有者。
在由凱西．瑞茲、巴西的瑞克．希瓦（Rick Silva）、美國的艾蒂．瓦耿妮希特（Addie Wagenknecht）和日本藝術家雙人組exonemo（千房けん輔與赤岩やえ）四位（組）藝術家組成策展團體的邀集下，a2p含策展人有超過八十位來自廿個國家的數位藝術家參與，透過網路共享空間和Bitmark建造和維護的區塊鏈，於2019年10月間為期兩週的時間內，藝術家上傳自己的作品並在區塊鏈上相互進行交易，以作品易手其他參與藝術家的作品。每位藝術家均為此次實驗創作一件新作，並發行十個版本及一件試版作（Artist Proof），作品每個版本及其所有權的每一筆移轉和歷程都清楚且公開地記錄、存檔於Bitmark區塊鏈上。藝術家除了自身作品受到同儕收藏，同時也創造了自己的一套數位藝術收藏集。a2p實驗於10月下旬結束之後，現做為一個線上畫廊，開放給一般民眾自由瀏覽網站上的數位藝術作品，和經過Bitmark區塊鏈儲存驗證、在網站上所呈現的交易紀錄資料。
a2p網站畫面截圖。LaTurbo Avedon〈有面具的自畫像〉第7版，畫面下方為作品資訊與描述，
右下為此版本作品交易的來源紀錄，可見到此作最新的所有者為凱西．瑞茲。
關於數位藝術的「收藏」（collecting）和分發（distributing）的相關議題，凱西．瑞茲回應道：「如果我們將『數位藝術』定義為一種沒有實體物件──如紙本、畫布、物質媒材等──的藝術類型，它可能是數位相片、影像檔案、軟體等，能輕易地透過網路在不同電腦之間傳輸，並且作品可以有無數的副本（copies）。事實上，作品並沒有所謂「原作」（original），而所有的副本均是相同的，這個特點讓作品能夠易於取得，人們可以將之收集並存檔於自己的硬體上，同時許多作品能從單一存取裝置被收集和取得。」也就是說，「原作」的概念對於數位作品來說並不完全適切，然而，當作品從單一物件轉而成為可以被無限複製的電子資訊，其藝術創作的「唯一性」（uniqueness）和「獨一無二」（exclusive）又能如何被保證？它的真實性（authenticity）又要如何去驗證？
Bitmark區塊鏈示意圖（製圖、圖版提供：Bitmark Inc.）
凱西．瑞茲說：「如果我們將『收藏』作品的意思定義為對其的『擁有』（owning），並享該作品的所有權，那麼事情變得複雜許多。此時，區塊鏈便扮演重要關鍵。區塊鏈直白地說，它是一份公開的交易紀錄清單，而它的資料庫技術能確保其紀錄和來源的絕對準確，所有權的全部權利將被轉移和記錄。如此，當我們擁有一件數位藝術作品的合法所有權，便是擁有贈與、出借或販賣該作品等權利。同時，或許有許多人持有作品的檔案，但只有所有者擁有這些權利。」他以自己身為藝術家的經驗說明，現在的軟體藝術收藏，當他賣出一件數位作品給藏家，同時也提供一份真實性的證書和檔案資料。每件被收藏的作品都會製作一份單一的說明文件資料，包含簽名作品、原始碼、軟體數據等。對於這類作品（包含錄像、觀念藝術等作品亦然）來說，證書和使用說明為唯一、真實的文件紀錄。a2p實驗則移除了實體證書和相關文件，取而代之的是將之寫入區塊鏈成為數位資產。「關於a2p所引發最具爭議、根本性卻又令人興奮的討論是：作品上傳至網路，所有的人都能取得、下載作品，同時，作品的所有權透過區塊鏈紀錄而明確無疑。在a2p上，所有權並不代表對作品的取得（access），而是保有對作品的權利（rights）。」（全文閱讀538期藝術家雜誌）
【延伸閱讀】
【三月專輯│網路的未來想像─以藝術做為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