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疊的面孔
Māori Moko與紐西蘭當代藝術
日前兩位非毛利裔的紐西蘭籍白人藝術家相繼在創作中使用毛利族群的傳統紋面Moko,並在社群網站上引發軒然大波。縱使兩位藝術家在事發後即時公開道歉,兩爭議事件並沒有觸發更進一步的歧視或衝突,毛利文化智慧財產權專家阿洛哈.米德(Aroha Mead)依舊表示政府應進一步修法,約束非毛利裔創作者對毛利文化象徵、圖象的使用,落實保障毛利族群的文化權。
Tā Moko:穿過肌膚的精神
Tā Moko在毛利文化的脈絡中不僅指涉傳統毛利人的面部刺青,也包含了以其為中心所衍生的文化概念與行為,是故Moko可以被理解為毛利人的肌膚文化(skin culture)。Moko最早是太平洋諸島原住民族特有的紋面文化,在文化地理的分布區間遍及了廣義的南島語系民族。1200至1300年間,毛利人(Māori)的祖先從玻里尼西亞諸島(Polynesia)憑藉著洋流、風向與星圖的導引來到紐西蘭,成為毛利人。在這座相對遺世而獨立的大島上,毛利人漸漸演繹出不同於原玻里尼西亞,而是毛利人特有的Moko。不同於原東、西太平洋住民Moko時所使用的齒梳工具Uhi,來到紐西蘭後的毛利人率先發展出更為細小、精緻的Uhi,讓刻痕能更深入皮膚,造成深層的疤痕。而來到紐西蘭後的毛利人也深受當地自然環境的啟發,創造了許多具在地性意義的圖象,其中神似蕨類幼葉的螺旋圖案(spiral)就是毛利人特有的圖象。Moko不只象徵了穿戴者的身分與社會地位,也夾帶著穿戴者的家族譜系;在融合宗教、藝術、社會關係等各個面向,Moko維繫著毛利部落的秩序,而這個神聖的紋面儀式只能由部落中的祭司╱巫醫(Tohunga)擔綱執行。除了符號本身具備的意義外,祭司特別會從美學角度為穿戴者挑選適合的Moko,用以強化其面部特徵並突顯穿戴者的人格特質。
悉尼.帕金森(Sydney Parkinson) 紐西蘭男子的肖像
收錄於1784年《南洋航行日記》帕金森是1769年隨同庫克船長第一次前往紐西蘭的植物學家
圖版來源:Alexander Turnbull Library
1769年隨著庫克船長(Captain James Cook)來到紐西蘭的歐洲人,在第一次見到面帶Moko的毛利人時感到驚奇,詳細地記錄了Moko使用的器具與執行過程。更有一說是隨行庫克船長的藝術家記錄的Moko圖象激起了歐洲人對刺青的興趣,爾後也間接影響英國海軍的刺青傳統。然而隨著殖民時期歐洲殖民者強勢帶入的文化與宗教視野,Moko隨之被妖魔化;而在殖民初期的Pākehā(歐洲白人),更以獵奇的心態爭相交易、蒐藏帶有Moko的毛利人頭顱,Moko頓時成為帶著血腥的記號。種種因素讓Moko在19世紀至20世紀之間急速式微,以致後來Moko所象徵的宗教和社會意義在毛利社群間出現斷裂。最後一位帶有全臉Moko的毛利人在1920年代過世, 但是帶有Moko kauae(位在下巴的刺青)的女性依舊零星生活在部落間。一直到1970年代,一些毛利幫派開始重新使用Moko做為團體符號,而此風潮從地下活動逐漸轉為社會運動;從團體內的認同擴張至整個族群、甚至是對國家的政治認同。復興後的Moko不再只是毛利族群內部政治、社會身分的象徵,反而成就了更廣大的族群認同,讓年輕一代的毛利人重新回到Moko的語境,在這個符號下擁抱自己的身分,重塑了紐西蘭的國家文化。然而對於Pākehā而言,Moko又是什麼?
Pākehā眼中的Aotearoa(紐西蘭)與Māori
藝術與文化話語權在紐西蘭的歷史脈絡中一直存在著二元性。雖然檯面上的歐洲移民文化在紐西蘭社會一直位處主流優勢,然而根植於大島已久的毛利文化更像是個執著的低音。綜觀紐西蘭現代藝術的發展路徑,早期多以歐洲裔藝術家為主體,潮流亦跟隨歐美主流的藝術運動推進。
毛利人的紋面文化極為私人、私密,紋面儀式只能由部落中的祭司╱巫醫擔綱執行;常與傳統紋面Moko混淆的Kirituhi,意指使用毛利風格、圖象設計的肌膚藝術。如今還是有許多才華橫溢的Tā Moko藝術家繼承了古老毛利人的Toanga(寶藏)及其深厚的精神傳統,出身羅托魯瓦(Rotorua)的亨里亞塔.尼古拉斯(Henriata Nicholas)與一些藝術家仍然使用以公豬獠牙或信天翁骨頭製成的傳統手工鑿子做為Moko工具。
圖版來源:Tourism NZ Visual Library
(全文閱讀544期藝術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