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19世紀的「世紀末」藝術氛圍
即使時間是延續的,但是當以百年為單位的時間走到世紀的斷點,新的紀元是否能帶來新的局面?「人類何去何從?」成為許多法國19世紀末「世紀末」(fin de Siècle)的藝術家們相當關心的重點。對於人類的處境、外在世界中遇到的挫敗,與各種人生無法獲得解答的難題,讓不少藝術家轉而進入藝術當中找尋,特別是象徵主義(Symbolisme)的藝術家。而這個時代也因為處於歷史上所謂的「美好年代」(Belle Époque),法國(特別是巴黎)的社會從19世紀末開始至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以前,政治相對和平,經濟、工業、科學等領域蓬勃發展,人們的物質生活、藝術與文化也出現許多相映的豐富面貌。
避世的夢境:藝術
19世紀末出現的象徵主義是在文學與造形藝術領域都相當具有影響力的運動。象徵主義的創作者不滿足於寫實主義、印象派等藝術家僅停留在對於外在世界的觀察與再現,他們進而選擇以迂迴、隱晦的象徵,探討深刻、神祕、多義的主題,有時也結合某些對於人性、原始性、道德與慾望等面向的探討在其中。
對某些象徵主義者而言,外在世界所受到的挫折使他們轉入藝術當中尋求答案。他們的作品多半有種遠離日常生活的迫切性,甚至呈現了某一種逃避現實世界的傾向。因此許多作品主題內容常常是狂野、難以馴服的夢境, 如同一種用來擺脫凡俗的塵世束縛的途徑。
但與超現實主義的夢境不同的是,象徵主義者的夢境與睡眠似乎沒有真正的關係。他們的夢境更像是一種清醒的幻想:藉著藝術的手法將人們的心智帶離平常對塵世的專注,更帶往一種充滿暗示力量的經驗之中。他們或許不但未曾睡著,且痛苦地醒著。
古斯塔夫.摩洛 伊底帕斯與斯芬克斯 1864 油彩畫布
206.4 ×104.8cm 紐約大都會美術館藏
許多象徵主義者在文學與繪畫上都不約而同地回到古代神話的故事,並引用這些典故探討某種人生特定的困境、原罪的問題,或愛意在動物的本能與情意經驗中無法取得平衡的問題等。例如伊底帕斯遇到獅身人面獸斯芬克斯(Sphinx)被問及的謎語「什麼動物小時四隻腳,長大兩隻腳,老了三隻腳」──謎底是「人」。謎語看似簡單,卻也是難倒無數過路人,因而被獅身人面獸吃掉的原因,像是人生迎面而來,一失足就難以回復的各種難關;又如亞當與夏娃,《聖經》中亞當與夏娃所犯下的「原罪」,指涉人們與生俱來的缺陷或無法克服的不完美;又或者是王爾德(Oscar Wilde)改編自《聖經》故事的《莎樂美》中無法完滿的愛戀與挫折,至失控的人性與佔有慾等,都是象徵主義者常常引用的題材。
古斯塔夫.摩洛 顯形 1876-1877 油彩畫布 55.9×46.7cm
哈佛大學福格美術館(Harvard Art Museums / Fogg Museum)藏
Photo ©President and Fellows of Harvard College
這些「人類的困境」複雜且微妙,在作品中也都以極富暗示性且缺乏說明的特質來呈現。似乎藝術愈不描寫客觀的世界,就愈能捕捉住這些暗示性的美感。古斯塔夫.摩洛(Gustave Moreau)的伊底帕斯被獅身人面獸迎面撲上,猶如一個人生的大課題迎面而來給我們的考驗一樣,令人措手不及又難以解答。他的伊底帕斯被動、困惑的姿態,對照19世紀初新古典主義藝術家安格爾(Jean-AugusteDominique Ingres)的作品當中,伊底帕斯四兩撥千金地回答獅身人面獸的謎語,像是新古典主義受啟蒙運動影響,信奉的理性、規範與秩序能克服一切難題一般,呈現的是完全不同的態度。(全文閱讀549期藝術家雜誌)
【二月專輯│末日與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