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塑勁道,志趣高華
談康木祥藝術表現
多年前,認識了康木祥的木雕作品,在三義地區已頗具個性與名氣。
在木雕取材上,康木祥以地方性的特色就地取材,不論是刻意尋覓巨大的餘材或是漂流木,均能以三度空間的思考,取其精華部分做為創意的依存,或以原有的形象做為造境的取象,所以康木祥以其特殊的「藝術在於形式」之適當與趣味做為創作的標準。
當然,每位藝術家都有一份敏感度,其成分的多寡決定他在創作時美學成分的濃淡。換言之,藝術家有一種先天性的特質:接收人文、社會、自然中所匯集的心靈意識,就如一個天線的接收器,充滿創作力。
康木祥對於社會意識的理解已超乎一般的藝術家,正是因他以藝術素材為最熟悉者、為優先者。具體地說,現今藝術美的素材中有喬治.桑塔亞那(George Santayana)所言的「形式──即是一種多重性之統一」以及「表現」,康木祥在此階段的磨練與發掘,使他深知原創性的形體或外在的美感要素均來自對物像認知的情感,並賦予其形體象徵的意義。
康木祥與2020年新作〈炮生系列作品─供〉合影
雖然在眾多藝術者的工作中,能領先尋覓出的美感要素最終必定來自於生活經驗與體驗,是「經驗即為藝術」的共知共感所組成的共鳴,或說是彼此了然於心的經驗,可加深創作者與欣賞者的理解,進而產生哲思上的通路。
如此而言,藝術家如康木祥,終日在藝術美學上造境,以不斷精進而不斷進步的思維所建立起的知識與情感,將是個流動而鮮活的生命體。其所產生的「信心」建立在多元性且具增強生命活力的思維,不至於停頓某個固執的「信心」中。當他在初始階段,從喜歡到投入的過程中,是否已具備了純粹而理想藝術家的先決條件,並不是他剎時可豐滿自身的能量;然在歲月增進中,康木祥除了在三義地區的優良成長外,對於藝術造境如何以生活為基調而投入宗教性的藝術素養,在分秒、精緻思維中有了文化底蘊的追求與期待。
也是初期,也是初心的樸實、純粹,包括了前輩雕塑家們的啟發,以及友朋間鑽研藝術美學的深度。康木祥在當時已有諸多見解與主張,他表示生活的人文與自然實際上是相輔相生的。因此,他在作品的發軔時期就明白物像的外在形狀包括光線、色澤或儀態等形象,都可以做為意象的先決條件。
康木祥 關公(局部) 2005 木 108×60×48cm
或許我們說,在這種學習無止境的包容中,不論是民間信仰或生活習俗的題材都是他社會情思的開始。他甚至參考木刻雕塑家創作藝術品的經驗,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訊息滲入他的思維與行動,也是一個形成自我風格的理由。康木祥生活在民間,依山傍海,向山神海靈祈求心靈安定就是從風俗的傳統開始,並且他在生活需求中選擇創作題材;儘管是為了被收藏者喜愛的民間信仰之神像造形,或天地間的寄寓與宣示,如八仙造形與「佛、道、釋」的精神符碼,如觀音、甘露水、老子青牛、孔門賢弟等作品,何嘗不是他以其認知來闡述美學的意義。
正如台灣純樸的民間信仰以天地為心、人文為性的安置,其形象寄托的神靈事實上已賦予一種藝術美的表現。在他初期階段的作品裡,已隱藏後期創作中的知覺狀態與覺能,其中包括了「藝術是人類性靈的神聖境地」也是一套高標準的人性倫理。
康木祥 同根生系列─龍鳳胎(龍) 2016 檀木 106×59×62cm
地域性是風土藝術的開端,也是生活經驗最先導入美學系統的素材,除了見於上述的信仰領域,也見於天地間的自然性情。康木祥的住家環境以山林為主,亦具備臨海的廣闊理解。大海除了是溪流的收容處,也是廣大心物的寄寓處;浪花沖岩、鷗鳥飛翔的自由內在,水之一方的浩瀚所連接的彼岸又是怎樣的境界呢? 可以思考的是天地間的延伸或渺小人類的短暫,甚至是主觀思維之下,被客體現實所約束的場景。對於康木祥來說,他不願意也不可能被限制在國家的位置上,只因為藝術創作是他的需要,也是他在美學感應上的洞見。儘管藝術是從精緻思維開始、在周密斟酌中取材之象,康木祥在取法於上的理想中從地方生發,以致於心胸丘壑的暢快,嵌時代精神於形體之上,立仰望造境於至善至美之中。
康木祥 生之源 2014 美國雲杉 236×133×113cm
審視雕塑美學的表現,嘗以其形質為主,琢磨三次元的立體性之協和,或做為連續性之起承轉合的循環。康木祥基於家鄉環境所知所變的解析,從民間生活到「寓外的景物」之中,孕育著陳述自我美學的主張。他把大自然視為整個現實,不以眼前的生活現實為標的,而是以大自然中包括景物、人情、風俗、理想、思想、知識等「實相」為整體,達到藝術家本質上的風格。獨特與造境,也是一般通俗所說的「臻於登峰造極」更為明確的說法。康木祥的眼光與理想顯然具備對藝術有更高體現,即是席勒(FriedrichSchiller)所言「超越現實;也會停駐在有感性世界的範圍之內」。換言之,康木祥說的、做的,並未全然是現實事物所看到的真相,有些寄託在人情上,有些則留下了不言而喻的衍生情境,正如禪宗的悟道或文人世界「賦、比、興」的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