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文明表徵到現代國家──巴黎羅浮宮「巴黎─雅典──現代希臘的誕生，1675-1919」

從文明表徵到現代國家

羅浮宮「巴黎―雅典――現代希臘的誕生，1675-1919」

 

　2021年年初，新型冠狀病毒（COVID-19）還在全球肆虐，自然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今年剛好是希臘獨立兩百週年，當然更只有極少數對巴黎羅浮宮典藏瞭若指掌的人才會記得，今年也是〈米羅的維納斯〉──羅浮宮鎮館三寶之一──入館兩百週年的紀念。這雖然是時間上的巧合，卻也透露兩者之間許多密切的關聯，特別是古希臘文物在羅浮宮擁有的特殊地位，以及古希臘文明在整個歐洲文化扮演的重要角色。對現代人而言，希臘理所當然是一個國家，但在兩百年前，它卻從來都不是一個國家，而是一個文明的表徵。如何由一個古老的文明轉化成一個現代的國家，這正是羅浮宮在現正展出的「巴黎─雅典──現代希臘的誕生，1675-1919」展覽中所要闡明的，透過不同時期的建築、雕塑、繪畫、服飾衣物與照片，敘述一個現代國家意識的誕生。展期至2022年2月7日。

   

　絕大部分的人對希臘的印象不外乎碧海藍天，再不然就是雅典的衛城與奧林匹克運動會，頂多再加上朦朧不清的希臘神話和雕像。這些當然都是希臘的表徵，但從數座古老城邦演變到一個現代人概念中的國家，卻是經過幾千年的漫長道路，以及特別是在19世紀初的獨立戰爭。或許很多人未曾注意過，從最古老的希臘文明開始，它並不是一個現代人所認知的國家結構，而是一個地區文化的總稱。從起初的城邦如最為著名的雅典、斯巴達⋯⋯，到後來先後隸屬於馬其頓帝國（由亞歷山大大帝創建，他其實是馬其頓的王子）、羅馬帝國、拜占庭帝國和鄂圖曼土耳其帝國，直到1821年的獨立戰爭後，才逐漸成為現代人所認識的希臘共和國。

   

　遠自古典時期，希臘各個城邦的文化與藝術就是周邊鄰國嚮往的楷模，亞歷山大大帝雖然貴為馬其頓王國的王子，但是他的驍勇善戰和文化底蘊與視野其實來自斯巴達的訓練以及著名哲學家亞里斯多德的教誨；羅馬帝國雖然征服了希臘，但眾所周知的羅馬文明與藝術有極大一部分是承傳（說得更白一點是抄襲）自古希臘文明。基督教傳入之後，整個大希臘地區逐漸被宣化，以東正教為主的信仰更在476年西羅馬帝國滅亡之後延續其香火，成為東羅馬（又稱拜占庭）帝國的信仰中心，直到君士坦丁堡於1453年被鄂圖曼土耳其帝國攻陷為止。也正是因為有如此長遠與豐厚的文化底蘊，即使在被土耳其統治的幾百年間，所謂的希臘文化並未消失，只是加注了這個統治者的文化而讓它變得更為豐富。儘管西歐各國很早就有派遣使者前往君士坦丁堡，但一直要等到1675年法王路易十四時期的使者之後才有藝術家隨行，留下旅途中十分珍貴且罕見的紀錄，帕德嫩神殿上的浮雕素描便是其中之一。這也開啟了法國對希臘文明的嚮往與探索，但此時以知識與學習的前提下，出現在石碑上的內容遠比建築的斷垣殘壁或是其上優美的裝飾來的重要。   

 

　然而，在17世紀至18世紀時有機會到雅典或君士坦丁堡的旅人所見到的景象，跟《荷馬史詩》中的希臘天差地遠，雖然古代的建築依舊存在，以東正教為主導的基督教文化並沒有消失，但更多出現在眼前的是以帝國為主導的伊斯蘭教文化。這對充滿尋根情懷的西方人士而言無疑是很大的衝擊，因此而產生了第一批「友好希臘者」（Philhellenist），同時，也不能夠讓同屬基督教世界的東正教教友們持續受到伊斯蘭教的壓迫，這些「友好希臘者」對後來的希臘革命自然是義無反顧地支持。再加上從18世紀中期逐漸開始盛行的「壯遊」（Grand Tour）風潮（歐洲年輕貴族的國際遊歷，希臘是其中一個重要的行程），以及在18世紀晚期成為藝術主流的新古典主義，潛移默化之下，希臘古文明不僅是當時社交場合中交流談話的內容之一，更成為當時藝術收藏的主流，形成另一批「友好希臘者」。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被鄂圖曼土耳其帝國統治的希臘人其實在信仰及文化上都一直保有某種程度的自由，彼此之間也延續以往的身分與階級。自18世紀中期起，帝國已不再如以往強大，而境內許多希臘人也透過經商與手工藝成為帝國中一群富裕的中產階級，在某些地區甚至還擁有治理的權力，並成為帝國中重要的官員。因為經商與貿易的往來，這些希臘中產階級開始和帝國以外的世界頻繁接觸，對啟蒙時代的各種想法與理論也都毫不陌生，但他們有自己傳統希臘人的詮釋方式，特別是不反對神職人員，更不是無神論者，他們只是希望能夠獲得比以往更多，而且是更本質上的自由。這個概念不僅埋下往後獨立革命的種子，同時也是革命後多起內戰的重要引線。（全文閱讀559期藝術家雜誌）

 

【12月專輯│希臘，從西方文明搖籃到現代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