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拉克洛瓦之虎
浪漫靈魂之下的理性
對於19世紀的人們來說,動物本身便可以是一種奇觀,至少對於當時的藝術家德拉克洛瓦和他的雕塑家好友安東─路易.巴里(Antoine-Louis Barye)而言,這些走出「珍奇櫃」活生生的異國動物提供他們無與倫比且取之不盡的靈感與想像。他們時常流連於巴黎植物園中的法國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Muséum national d'histoire naturelle)附屬動物園(Ménagerie,1794年開幕)好幾個小時,興致高昂地觀察、寫生其所著迷的大型貓科動物。
德拉克洛瓦 與母親玩耍的幼虎 1830 油彩畫布 130.5×195cm 巴黎羅浮宮藏
©2017 RMN-Grand Palais (musée du Louvre) / Franck Raux
在浪漫主義大師德拉克洛瓦傳世的知名傑作中,除了歷史畫和東方主義的作品之外,描繪馬、獅子、老虎等動物的作品也是成就其名聲的創作範疇,1830年德拉克洛瓦完成〈自由領導人民〉這件鉅作,同一年他也創作了其當時完成度最高的動物畫〈與母親玩耍的幼虎〉。在同儕藝術家傑利訶(Théodore Géricault)的影響下,他作了很多馬的素描研究,同時和巴里結伴奔走於動物園觀看獅虎等「野生」猛獸之美,成為他後來1850年代生動且態勢驚人的「獵虎」、「獵獅」題材大型繪畫的養分與基底,後者也成為知名的動物雕塑家。
安東─路易.巴里 臥虎 約1850-1865 油彩畫布 27.3×35.6cm 紐約大都會美術館藏
非凡的動物
德拉克洛瓦在1847年1月19日的日記寫道:
「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在每個星期二和星期五開放給一般大眾,大象、犀牛、河馬;非凡的動物們!〔⋯〕我一進入此地便有一種幸福的感受襲來,愈走愈發強烈。我覺得我整個人超越了日常生活中的平凡乏味和瑣碎煩惱。動物是多麼地豐富多樣,物種、形態和天命是如此地多元!在每一個角落,我都看到吾輩所謂畸形與我們看來是美麗優雅的形體同時並存。老虎、豹、美洲虎、獅子⋯⋯為何牠們令我如此動容?莫不是因我踏出在我世界的日常思想之外、離開了是我宇宙的街道?多麼需要時不時晃動震撼我們自己,將頭伸到外邊,嘗試閱讀天地萬物之書,牠們與城市和人造之物毫不相同。毫無疑問地,這次的遊覽於我有益,讓我感覺更好、更加平靜。」
德拉克洛瓦 野馬遭虎撲擊 1828 石版畫 22.2×28.6cm 紐約大都會美術館藏
他對動物的興趣,除了同時代畫家傑利訶對他的啟發,也不能忽略影響他至深的前輩如17世紀巴洛克畫派巨匠魯本斯描繪的狩獵場景,以及以畫馬著稱的18世紀英國畫家喬治.史塔布斯(George Stubbs)。到了1828年,他開始和巴里頻繁造訪法國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和動物園,得以親眼目睹和接觸群獸,更加深了他對這些動物,尤其是獅虎等食物鏈金字塔頂端掠食者的偏愛。2014年為紀念巴黎植物園附屬動物園成立兩百廿週年,法國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與巴黎國立德拉克洛瓦美術館(Musée national EugèneDelacroix)合作舉辦論壇「交叉視野:德拉克洛瓦與動物園」(Regards croisés: Delacroix et la Ménagerie),動物園館長米歇.聖.賈樂莫(Michel Saint Jalme)回顧歷史提到巴黎植物園總監貝納丹.德.聖彼耶(Bernardin de Saint-Pierre,最後1任王家植物園總管)於1792年發表論文呼籲在植物園中成立動物園的必要性,宣稱將幫助藝術、科學、經濟、哲學,乃至與國際列強關係的發展;除了將深化博物學研究,對開闊藝術視域也同樣重要,「畫家們每天來到植物園描繪來自異國如非洲、美洲的植物,同樣動物也將為他們有所裨益,他們會研究動物的外形、姿態和習性」。對應到上段德拉克洛瓦的自述,聖彼耶可謂早有遠見,因為藝術家們除了會前往美術館參觀王室的藝術典藏、臨摹前人名作,也必然會好奇、渴望能親眼見證作品中所刻畫的動物,法國國家自然歷史博物館收藏的標本與動物園的展示將令他們難以抗拒。賈樂莫指出博物館和動物園在1804年8月8日起制定週間特殊時段,專門保留並免費開放給藝術家和學生,進園的藝術家逐漸增加,到了約1850年,即德拉克洛瓦活躍的時代,園方發放給藝術家的通行證已有三百張之多。(全文閱讀561期藝術家雜誌)
【2月專輯│虎年話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