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的社會觀察
國族、敘述、麻醉:糾結和體現的歷史
「沒有國哪裡會有家,是萬世不變的話」,這一句來自劉家昌的歌詞曾令許多人琅琅上口,但是,國與家的概念真的如同歌詞所敘述嗎?後殖民理論學者侯米.巴巴(Homi K. Bhabha)在《世界與家》(The World and the Home)一書中寫道:「在離散者的敘事中,強化了另一個世界的可見度。家的概念不再只是家庭生活的領域,世界也不會簡單地成為其社會或歷史的對應物。」延續著侯米.巴巴的理論,究竟敘事與國家的聯繫,在這個氣候與文化迅速變遷中的社會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一個共同的敘事可以將不同的社群連結在一起,這些共同經歷與價值觀的重複敘述,創造了一種團結感,但同時它們創造了與外界、主流社會不相輔的價值觀。這些敘事要如何與社會連結在一起,並如何反應在藝術收藏機構中?而哪些藝術作品與敘事能夠被展示,又有哪些被壓制?
「國族、敘述、麻醉:糾結和體現的歷史」展場一景
©the artists ©Nationalgalerie - 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 Thomas Bruns
柏林漢堡車站當代藝術博物館(Hamburger Bahnhof - Museum für Gegenwart - Berlin)當期展覽「國族、敘事、麻醉:糾結和體現的歷史」嘗試討論藝術與政治抗爭、歷史創傷和19世紀至今社會敘事的關係。此展覽從生態學與社會學角度來構思氣候和環境,在這個冰山融化的速度迅速於社會對其作出反應的時候,在世界末日比資本主義的終結更可以想像的時候,「國族、敘事、麻醉:糾結和體現的歷史」提出關於在殘酷的國家建設過程中藝術的作用;展覽中也包含藝術及其敘事在哪些霸權主義和替代形式的社群概念中能夠被執行,其中便包含德國戰後極具爭議的藝術家約瑟夫.波依斯(Joseph Beuys)的作品。波依斯曾在1960年提出「社會雕塑」的概念,向20世紀的藝術提出質疑,他認為藝術應該要飽含社會意義,只有社會精神性的藝術,才能展現出人類是有創造性且有決策能力的物種。大衛.亞當斯(David Adams)曾在1992年的《藝術雜誌》(Art Journal)寫到關於波依斯的理念:「只有藝術才能消除老化社會的壓制性影響,繼續沿生命線搖搖欲墜的系統:拆除以建立『社會有機體做為藝術品』,而每個人都是藝術家。」
約瑟夫.波依斯 新社會的指導 力量 1974-1977 黑板、粉筆、木杖(繪製成褐色)、燈箱、照片、木頭講台、顏料
於「國族、敘述、麻醉:糾結和體現的歷史」展場一景
(Photo Credit: Mathias Völzke)©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 Nationalgalerie ©VG Bild-Kunst, Bonn 2020
基於波依斯的社會雕塑概念,這次展覽本身對抗「國家美術館」(National Gallery)這一名稱中包含的國家概念與其所扮演的社會形象。做為一個正在進行的國際合作項目,展覽首次匯集印尼國家美術館(National Gallery of Indonesia)、泰國MAIIAM清邁當代美術館(MAIIAM Contemporary Art Museum)、新加坡美術館(Singapore Art Museum)和柏林國家美術館(Nationalgalerie – Staatliche Museen zu Berlin)收藏的藝術作品。
森林課程 如何不建立一個國家 2021 密集板、聚酯纖維、旗子、金屬
於「國族、敘述、麻醉:糾結和體現的歷史」展場一景(圖版提供:林于嫣)
邊界與國家、空間與人
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地球上的總陸地面積才被國家與從屬國家的思路完全劃分,但是「贊米亞」(Zomia)這個由人類學家威廉.范.宣德爾(Willem van Schendel)於2002年提出的地理區域概念,強調對東南亞地區歷史和政治的詮釋,超越了單個民族國家的概念。從贊米亞為出發點的思考方式,不僅僅跨越了整片東南亞地塊的森林,更是建立在人類優越性之上的假設。「森林課程」(The Forest Curriculum)的「如何不建立一個國家」是由策展人阿比希詹.托托(Abhijan Toto)和普吉塔.古哈(Pujita Guha)創立並共同指導的一個巡迴和遊牧的社群平台,在展場中,他們與其他四位藝術家胡察馬.君塔拉塔納(Hutsama Juntaratana)、羅莎莉娜.南材.恩川(Rosalia Namsai Engchuan)、約納茲.克里斯蒂(Yonaz Kristy)、澤克.薩爾斯(Zeke Sales)重現了一場圓桌會議,黑色的會議桌上交織著不同的旗子,這些旗子並不代表國家,而是代表「森林課程」的中心思想:通過連接南亞和東南亞森林地帶贊米亞的自然文化,對人類進行定位批判。「森林課程」也與藝術家、研究人員、原住民族組織和思想家、音樂家、活動家一起工作,會議桌上擺放的耳機代表不同的合作對象,耳機內播放著他們在課程與聚會中討論到的環境與人文議題──森林不會過問民族與國家,它想要教導、給予的是身體如何融入自然,與之共存。
布魯斯.諾曼(Bruce Nauman)1974年的作品〈身體的壓力〉則呈現了人類對於自己身體邊界的想像。這件行為藝術作品以海報的方式呈現,觀看者或表演者被要求練習與自己的身體對話:首先把身體壓在牆上,進行不同方式的擠壓,最後感受身體與牆之間的關係。這件作品被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 )在2005年重新詮釋。而在這次展覽當中,館方準備許多複印的海報,觀者能夠直接取用,藝術家透過海報的指導,鼓勵觀者深情地向自己與博物館的牆壁施壓,超越通常觀者與博物館、展覽空間的藩籬,用牆與身體搭建一個臨時的社群聯盟。(全文閱讀564期藝術家雜誌)
【5月專輯│複調敘事:藝術做為抵抗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