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的情緒飆升
黑普瓦絲:藝術與生活
愛丁堡蘇格蘭國家藝廊/2022年4月9日~10月2日
「你看過黑普瓦絲(Barbara Hepworth)的展覽了嗎?」這句話成了近來愛丁堡藝術愛好者之間的日常對話之一。「黑普瓦絲:藝術與生活」此刻正在蘇格蘭國家藝廊展出,5月6日我跟策展人萊拉.瑞茲可(Leila Riszko)相約進行採訪,我們一塊兒坐在美術館的咖啡館,就近有一座蘇格蘭雕塑巨匠愛德華多.保羅茲(Eduardo Paolozzi)的巨作〈火神〉,這尊雕塑高於7公尺,2000年我來到愛丁堡時它就安頓於此,這麼大一尊雕塑聽起來應是擺在戶外,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它被擺在室內,頂上了天花板。我們一坐下來就開始談論黑普瓦絲的藝術與生涯,津津樂道地談了許久才發覺都還沒點杯咖啡,想見我們對話題熱切的程度。
黑普瓦絲並不是瑞茲可唯一策展過的女性藝術家,過去幾年她在蘇格蘭策畫的幾檔大型展覽包括葡萄牙畫家寶拉.瑞格(Paula Rego)、英格蘭畫家布莉姬特.黎蕾(Bridget Riley)等都讓人豎起大拇指叫好。這三位女性藝術家對創作與家庭生活的態度截然不同,我們比較了她們的不同,包含身為人妻、情人或母親,以及藝術家的身分,心理的矛盾可想而知。黑普瓦絲是盡責的母親,又懂得抽時間創作,讓頭腦保有那份理智,不消說這很艱難。當我問瑞茲可黑普瓦絲帶給她最大的啟發是什麼,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職業道德」。
「黑普瓦絲:藝術與生活」展場一景
(攝影:方秀雲)
醫院的繪圖
「黑普瓦絲:藝術與生活」陳列的作品呈現黑普瓦絲不同階段的雕塑,對我來說,較不知名的創作帶給我更大的意外與感動,首先想談論的是畫作,這次展出的〈方案:春晨〉、〈上升的形式〉、〈幻想:黑與灰〉、〈大西洋〉、〈巢〉等精采畫作都是她創作的原型,從這些作品可以透知她美學形式構成之前的起點與原創。
黑普瓦絲 運動中的形式:加利亞 1956 金屬 寬89cm
(攝影:方秀雲)
黑普瓦絲有一陣子常在醫院走動,在那裡製作了不少繪圖,件件深得我心。去年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封鎖期間我撰寫一篇關於劍橋大學費茲威廉博物館(The Fitzwilliam Musuem)的展覽「人的接觸:藝術創作,留下痕跡」,該展將焦點放在人的手上,其中一幅黑普瓦絲1947年的繪圖〈外科醫生的手習作〉震撼了我。這件作品背後有一個故事,訴說兩個不同職業的人相遇後建立起一份不可思議且很深厚的友誼:一位是外科醫生諾曼.卡本納(Norman Capener),另一位是我們的女主角黑普瓦絲。1947年卡本納到環境舒暢的聖艾芙斯(St Ives)養病,在那裡遇到了黑普瓦絲,他建議她觀察外科醫生做手術的情景。那時黑普瓦絲年幼的女兒莎拉(Sarah)患了骨髓炎多年,隨著病情加劇,做為母親的黑普瓦絲跑醫院跑得很勤。其實他們的友誼得往前追溯到1944年,當時這位善心醫生將她女兒從一家小型的醫院轉到一家大醫院,卡本納是業餘畫家,對現代藝術有濃厚的興趣,他告訴黑普瓦絲的丈夫雕塑家班.尼柯遜(Ben Nicholson)說他十分喜愛她的雕塑,讚美她的作品如同巴哈抽象的音樂,也開始購買黑普瓦絲的作品,為他們女兒的醫療費用籌集資金。
「專注、運動與手勢」展區一景
(攝影:方秀雲)
黑普瓦絲接受卡本納的建議進到手術房目睹外科醫生的工作情景,就這樣在兩年間創作了約八十幅繪圖。此次的展覽有一整面牆都是這類作品,記錄了醫生與護理師工作的點點滴滴。說來這些具象畫與她向來專注的抽象藝術簡直毫無關聯,這系列是「繪圖」(drawing),但當她愈投入就愈演變成「油畫素描」(oil sketch)。她使用石膏底料、搪瓷顏料、白鉛、粉筆、粉彩、油彩、剃刀的刮痕以及鉛筆和粉筆的線條,運用這些來達到她想要的狀態。而那又是什麼狀態呢?1953 年她為艾希特(Exeter)一群外科醫生做一場演講,其間她談到:「外科醫生活著、看著,還有高度智能的雙手,受到治療和創造精神慾望的支持,他們正執行大腦的意志和知識。」這些醫療人員工作的細節經她描繪後再也不是工匠式的文獻紀錄,反而是她用藝術家的視角講述他們手的「表情」,黑普瓦絲進一步說:「它不僅是人體最具啟發性和表現力的部分,也是大腦與感覺的能見延伸。觀看手術時,這些手在工作中沉思,傳達的思想和點子的啟示簡直無窮無盡。」
(全文閱讀566期藝術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