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繪畫的流動詩學––東京山種美術館「水之形─從〈源平合戰圖〉到千住博的〈瀑布〉」

　日本國土四面環海，自古以來人們在依山傍水之地受惠於大自然的恩澤，「水」是生活中再熟悉不過的存在了，從日本的山水畫、歷史畫和名所繪都能發現關於水的描繪，到了近代則出現更多以水為主要意象的作品。時至盛夏，驕陽如炙的白日格外漫長，東京山種美術館舉行的特展「水之形─從〈源平合戰圖〉到千住博的〈瀑布〉」宛如薰風拂過般清爽又怡情，這檔展覽以取材自與水淵源極深的源平合戰及其中英雄人物的歷史畫揭開序幕，並精選近現代畫家描繪海洋、湖泊、河川、瀑布和雨雪等作品，引領觀者一同回顧日本近世到現代的畫家們如何捕捉水的千姿百態，從畫中領略沁人心脾的藝術魅力。

　近年來，日本古代源、平兩大武家爭戰不休的故事在大河劇和動畫中備受矚目，這段歷史的流傳最早可溯及平安時代的琵琶法師在市街唱誦的《平家物語》故事，進而影響室町時代末期至江戶時代初期大量出現的屏風繪主題。這回展出的〈源平合戰圖〉即為一例，畫中描繪的是平家遭到源氏軍隊襲擊後逃往屋島（現香川縣高松市）的「一之谷之戰」，以及源義經追討平家時在瀨戶內海引發的「屋島之戰」，這兩場重要戰事的圖象組合是此類畫作的典型，儘管創作者不詳，但從武將裝束等細節描繪乃至全幅構圖形式，依然可看出畫家高超的功力。

源平合戰圖　江戶時代（17世紀）　金地設色紙本、六曲一雙　153.1×358.8cm×2　東京山種美術館藏

　小堀鞆音的〈那須宗隆射扇圖〉描繪屋島之戰的著名場景。據《平家物語》記載，平家在戰敗後據守讚岐國的屋島陣地，源氏軍隊涉險渡海追擊迫近岸邊，不料平家竟派出一名少女乘小船從軍艦旁駛出，她站在船頭高舉一把紅底金箔的摺扇不停揮舞，在主將源義經的眼裡看來此舉分明是挑釁，於是他命軍中神射手那須與一（本名那須宗隆）迎戰；此時小船在風浪中搖擺不定，要從如此遙遠的距離精準射中扇子絕非易事，於是那須與一在心中默禱後策馬入海、瞄準遠方射出一箭，霎時箭矢劃破長空擊中扇柄，摺扇在夕陽中翻飛後墜入大海，源氏軍隊見狀齊聲歡呼，士氣大振，最終贏得這場戰事的勝利。這幅畫收錄一身戎裝的那須與一目視前方、準備張弓射箭的瞬間，在他腳邊的層層浪濤不停翻湧，海上浪花的畫法兼具裝飾性與躍動感。

小堀鞆音　那須宗隆射扇圖　1890　設色絹本　121.8×56.1cm　東京山種美術館藏

　江戶時代的浮世繪師歌川廣重以清麗抒情的雨、雪、月風景畫聞名於世，這次在展覽前期既可從〈武陽金澤八勝夜景（雪月花之內．月）〉欣賞神奈川縣靜謐的月光海濱，亦可細品「名所江戶百景」系列名作〈大橋驟雨〉及「東海道五拾三次之內」系列〈土山．春之雨〉和〈大磯．虎雨〉等不同時節的雨景。後期展示的〈蒲原．夜之雪〉則是描繪位於舊時駿河國（現靜岡縣附近）的驛站雪景，畫中三人躬著身子踽行在積雪深厚的道路上，凜冬夜裡家家戶戶門窗緊閉而不見光，其中最特別的是人物以外的景致都以黑白兩色完成，透過浮現在天空上層的濃密黑雲、遠山上的墨點乃至行人背上的積雪，建構出一座被寂靜包圍的雪夜山城，而人物身上衣著裝備的黃色和深藍色成為這片皚皚雪景的點睛之筆。不過，實際上蒲原當地即使到了冬天依然氣候暖和，這片雪景乃是繪師發揮想像力之作，尤其他捕捉行人在雪夜路上默默擦肩而過的瞬間，讓他們背對背各奔東西的模樣強化孤寂的氛圍。

歌川廣重　東海道五拾三次之內：蒲原．夜之雪　1833-1836　大判錦繪　23×35cm　東京山種美術館藏
後期展示：8月16日至9月25日

　日本畫家對於水流動的狀態興趣盎然，舉凡海潮、洋流、瀑布等水在不同環境下展現的激越動能皆可入畫，從諸位近代日本畫巨匠的作品可見一斑。（全文閱讀568期藝術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