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宇宙間重尋烏托邦的混沌寂靜
李慶美的箱內星球儀
撰文│楊爾寧 圖版提供│Gallery Planet、Lee Kyoung Mi(藝術收藏+設計2017年11月號122期)李慶美作品〈月球的不同面向〉
Lee Kyoung Mi, Other Planes of the Moon, Oil on constructed birch panel,
「如果地球即將滅亡,妳會讓我搭上逃離地球的那艘,只能搭乘500人的諾亞方舟太空船嗎?」在那封從春川寄來首爾的信上,這樣問著。而在信紙的留白處,對方用原子筆畫了一艘簡單到不行、不知道能不能飛起來的可愛太空船。
多年後,李慶美仍然記得那封在炎炎夏日、剛成為大學新鮮人的第一個暑假,在大學宿舍收到的那封信,問著有關諾亞方舟的事情。雖然她至今仍未回信,但信中猶如天外飛來一筆的詢問,依舊留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先不說科學技術能否實現,以及能不能夠真的成為太空船船長,但帶著天真希望與真摯期盼的短短問句,讓她長久以來無法忘卻。是誰問的?為什麼問?或許早已不那麼重要,只剩下單一問句餘音繞樑。歷經長久旅居各地生活的李慶美,時隔三年重回故鄉韓國,在首爾的行星藝廊(Gallery Planet)舉辦「視差」(Parallax)個展,述說著各個人生故事,也為這可愛的問題寄出回信,附上搭乘太空船的通知書。
重新檢視藝術家的編年史:她在地球上出生,不久後便遭遇到母親的離家與父親的死亡。李慶美用盡全力保護著在她父親過世當年出生的貓咪Nana,一起在孤獨的夜晚中望著星辰。她永遠無法忘卻令其在無意識中提早學會「消失」或「喪失」的幼年時期。思念母親的「此處」與父親前去的「彼方」,在作品畫面中無限展開。所謂母親的「想像界」與所謂父親的「象徵界」,處於現實空間與非現實的烏托邦。藝術家偏執地想要透過創作填滿有意識與無意識之間的空隙,以淺浮雕技法的立體構造完成支撐現實美景的型態,以象徵無意識的水,填滿現實風景作為完結。似乎有人這麼說過:「在浪漫的戀愛小說和嚴格的科學結合時,就能產出完美的結局。」李慶美真實面對自我、如強迫症般具現自己信仰的世界觀圖像,便帶有這樣的特質──轉述自身生命經驗、不斷地將過去生活所留下的材料進行培育,使觀眾重新檢視此時此處的作品。她同時以「都會人」態度與「非文明者」的態度進行創作,而這些畫作,便是李慶美的個人故事。
Lee Kyoung Mi, The Planet: Dive to the Core (Utopia on the Periphery), Oil on constructed birch cube, 28×72cm (each plane), 2017
物換星移。我們依靠著智慧型手機上的地圖應用程式過著日常生活,而地圖的功能也隨之改變。若說過去的地圖功能是利用空間相對位置作為引導,今日的地圖則是眾人用以正確無誤地確認自己的所在方位。過去人類看著宇宙星辰畫著地圖,確認著帝國不斷擴張、占領的範圍。如今地球版圖的探索已近尾聲,對現代人來說更重要的是確認自己的位置,透過社群網路觀看自己無法前往之地,且能即時觀看各個世界的街景角落,讓人時不時焦慮地陷入手機螢幕的世界中。在應用科學發達的今日,我們在社交網路上傳以像素組成的照片、在地圖應用程式上精確標示自己的位置,傳送到世界各個角落。而李慶美卻以自己的方式,重新繪製著宇宙地圖。
在人造衛星尚未抵達太陽系盡頭時,科學家將觀測到的宇宙特徵轉述給藝術家,藝術家再依據這些描述,繪製出星球的面貌。在人造衛星或太空望遠鏡回傳清晰照片回到地球時,藝術家再也不需要繪製想像中的星球面貌了。李慶美如此不精確的宇宙地圖,與航太科技組織拍攝的星球照片不同,它們帶著來自藝術家筆下態度的絲許溫暖與感性。展覽名稱「視差」便來自於此,也來自在測定星辰距離時所使用的三角距離觀測法。一只望遠鏡矗立在展場中,正對著穀物堆中描述地球科學的作品,引發觀眾的好奇心,以藝術家的視角觀測藝術家心中的世界。若定心思考,不難發現人類對於未知宇宙有著遠勝於地球的好奇心。人類無法投身於宇宙,卻對宇宙有著無垠想像,相對而論,無力感也隨之放大至無限,我們無法輕易克服這種「視差」。
李慶美作品〈孤獨─無處之旅〉
Lee Kyoung Mi, Solitude: Journey to Nowhere, Oil on constructed birch panel, 40×30x6cm (each), 2017
在李慶美藉由創作過程尋找自我的過程中,她從身邊的貓咪出發,走過昔日城市、行過神話的國度,飛上了太空,尋找著諾亞方舟太空船的著陸點。她透過從網路與Google Earth收集來的星球表面照片,繪製著航行地圖,先是繞到月球側面與背面,接著尋訪太陽系的各個星球。相較於尋找著陸點,或許更像是在編寫銀河旅遊指南,似乎也在尋找著多年前那封信函的答案。當上太空船船長後,她能夠募集到搭上諾亞方舟太空船的500人嗎?自己想不想搭上那艘太空船,也是我們站在故鄉地球上,難以抉擇的事情吧!如今在異鄉旅居多年的李慶美,回到故鄉韓國定居,在畫布上持續規畫著下一段旅程。
李慶美作品〈兩地之間的距離〉
Lee Kyoung Mi, Distance between two Lands-Pinecrest, Oil on constructed birch panel, 60x120x9cm, 2014
★本文為文章節錄,更多精彩內容,請見2017年11月號122期《藝術收藏+設計 Art Collection + Design》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