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屆歐洲聲言展：普里斯汀納──流散巴爾幹

第十四屆歐洲聲言展：普里斯汀納

流散巴爾幹

 

　7月黃昏，科索沃首都普里斯汀納（Prishtina）的市民及來自世界各方造訪第十四屆歐洲聲言展（以下簡稱「聲言展」）的藝術專業人士，緩緩地朝市民廣場聚集，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聲言展開幕晚會。廣場一旁是成立於1970年代南斯拉夫時期的集會中心（現青年與體育廳〔Palace of Youth and Sports〕），結合粗獷主義（Brutalism）風格和社會主義現代主義（Socialist Modernism）特色的醒目建築，提醒著每一位造訪普里斯汀納的訪客，南斯拉夫解體的過去如何持續地影響著地方人民的生活與科索沃的命運。2008年，科索沃正式宣布獨立，並且不再隸屬於塞爾維亞的一省，成為第七個從前南斯拉夫中獨立的國家；迄今，科索沃的國家地位雖然受到美國與歐盟的默許，但其發行的護照仍然在國際通行的查核手續中困難重重，突顯其法理地位的曖昧不明。

   

　夜色漸臨，廣場上的氛圍與其說像是一場藝術展開幕，更像是市民同歡會。科索沃總理庫提（Albin Kurti）在演講中，提及三年前如何集結國內眾人之力進而向阿姆斯特丹本部的聲言展基金會（Manifesta Foundation）提案，自薦成為第十四屆歐洲聲言展的主辦方，期望藉此向歐盟的友邦展示科索沃藝術與文化的力量，早日獲取國家地位在法理上更明確的認可。群眾高聲慶賀之後，普里斯汀納市長拉馬（Përparim Rama）的演說更進一步向現場的國際媒體喊話，指出今年的聲言展由超過一半的科索沃本地藝術家參展其中，而這些跨越不同世代的藝術家往往因為簽證問題無法自由旅行於歐盟境內，期待透過聲言展的力量，讓歐盟理解科索沃已經做好準備成為其一員。從總理與市長發言的內容，不難看出第十四屆聲言展對科索沃而言，不僅是個藝術展覽，更背負著縝密的文化與政治任務。

 

　這並不是常態，甚至對某些人而言，藝術展覽成為政治任務的工具令人驚駭，然而，從前南斯拉夫、巴爾幹半島西部的複雜政經脈絡看來，科索沃試圖逃脫固有國族敘事的野心和視野，使他們並不畏懼任何藝術潔癖。聲言展基金會總監海德薇．菲恩（Hedwig Fijen）在接受《Artnet》專訪時，提到科索沃是歐洲人口最年輕的國家之一，但由於嚴格的簽證制度，其大部分的公民仍被排除於世界舞台之外，正因如此本屆聲言展透過與科索沃的合作，將雙年展生產模式轉化為更具長遠影響的文化協作關係，並且回應科索沃文化官方的期望：重新奪回公共空間、創造集體精神，並思考普里斯汀納如何成為巴爾幹半島具有開放包容性的未來都市。

     

流散敘事
　步行在普里斯汀納的街頭，前南斯拉夫社會主義經驗仍在其特有建築風格和城市規畫中，緊密地伴隨著科索沃人的日常生活。第十四屆聲言展選定廿五個位於普里斯汀納的歷史建物、公共空間、文化遺址、藝術空間，集結超過一百位的參展藝術家（超過30個國家）；做為一個成熟的雙年展架構，除了集國際藝術舞台上經常亮相的藝術作品，更試圖為數十年來發生在巴爾幹半島因政體移轉、種族和宗教衝突、經濟開放之後所被壓抑的敘事群體，提供重新訴說故事的場域。

     

　赫蒂卡學校之家（Hertica School House）是一棟現已廢棄、有如紀念碑般聳立於城市郊外的三層樓建築，它在1990年代是提供城市內阿爾巴尼亞孩童與青年求學的地下學院，成為當時塞爾維亞政權禁止阿爾巴尼亞學生接受教育的另類自學系統；透過展示當地社群的口述歷史與資料累積，赫蒂卡學校之家也在本屆聲言展重新開放。因結合拜占庭與伊斯蘭藝術而聞名的粗獷主義建築經典――科索沃國家圖書館，也在其文化風格殊異的空間內展示了「RomaMoMa」計畫，一個以羅姆人（Roma，亦指吉普賽人）文化為主的游牧型圖書館，蒐集百餘本當代羅姆文學、文化與藝術遺產，藉由展示這些文本，「RomaMoMa」計畫針對歐洲長期以來對羅姆人的暴行與壓迫提出質疑和抵抗；游牧圖書館一旁展出藝術家法麗哈．梅赫梅蒂（Farija Mehmeti）為羅姆女性繪製的多幅肖像。「RomaMoMa」計畫由歐洲羅姆藝術文化基金會（European Roma Institute for Arts and Culture）和「布達佩斯非雙年展」（OFF-Biennale Budapest）共同組織，旨在推動羅姆當代美術館的概念。此外，建造於15世紀鄂圖曼時 期的土耳其浴池（The GreatHammam）做為科索沃首都的重要文化遺產，實際上自1960年代以來荒廢為私用倉儲，直至近年普里斯汀納市政府才有意將其規畫重啟，鹽田千春在尚未重新整治完畢的浴池遺址中，以其標誌性的空間裝置，將科索沃市民親手寫下的生命故事裝置於象徵淨化、沉澱、歸屬的土耳其公共浴池中。

       

　主要的展覽地點之一是位於市中心的普里斯汀納大飯店（Grand Hotel Prishtina），雖名為大飯店，但實際上已是間破敗的老舊旅館，象徵著南斯拉夫時期失敗的華麗之夢。普里斯汀納大飯店建設於1970年代，產權歸屬於南斯拉夫政府，以超過三百五十個房間的量體成為上流階層的目光焦點，很快地成為政商民流、國際外賓的招待所，1990年代更因其向大眾開放的商業化策略成為普里斯汀納市民的重要生活記憶（婚宴、畢業舞會等）；2008年普里斯汀納大飯店私有化，日後的投資者在飯店建築主體結構旁擴建翼樓，不過復興大飯店榮光盛景的想望尚未達成，擴建翼樓已成為幽靈街區、名副其實的爛尾樓。主展館的作品便是一半在這如工地廢墟般的擴建支翼、一半在飯店主體陳舊的旅館客房間之間，交互規畫而成的參觀路線。這揉合了前社會主義復古尊榮與資本化失利的展示場地，使得展覽中一些巴爾幹半島藝術家的計畫及作品與之展開的對話，顯得特別有張力。（全文閱讀570期藝術家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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