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撫家屋中的愛與回憶──徐道濩的親密藝術
徐道濩個展
雪梨澳洲當代藝術博物館/2022年11月4日~2023年2月26日
當代國際知名韓裔藝術家徐道濩的作品以利用空間展開對身分、歸屬、記憶和家庭的深入探討而聞名,近期雪梨澳洲當代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Australia)為其首次在南半球舉辦的大型回顧個展,做為雪梨國際藝術系列(Sydney International Art Series)的重點項目,展出包含最具代表性的大型雕塑和建築裝置,以及部分錄像、模型和紙上作品,全面性地展示這位藝術家卅年來的創作發展與歷程。
徐道濩 樓梯Ⅲ 2010 聚酯纖維織物、不鏽鋼
2019年瓦瑟納爾(Wassenaar)弗爾林登美術館(Museum Voorlinden)於「徐道濩」展場一景
(Photo: Antoine van Kaam)Image courtesy the artist, Museum Voorlinden, Wassenaar, Lehmann Maupin Gallery, New York, Hong Kong, Seoul and London, and Victoria Miro, London and Venice ©the artist
徐道濩1962年出生於韓國首爾,於首爾大學學習東方繪畫,獲得美術學士和碩士後在1991年移居美國,先後於羅德島設計學院(Rhode Island School of Design)、哥倫比亞大學學習繪畫,最終於1997年完成耶魯大學藝術學院的雕塑碩士學位。善於使用獨特媒材和轉化個人經歷為靈感而在國際間開始小有名氣的他,2012年曾因在光州雙年展發表三件大型拓片創作而聲名遠播。這三件作品以位於光州舊城區的住宅拓片為主,包括建於1930年代的光州劇院部分空間、光州天主教大學宿舍的一個房間,以及大仁市場一座廢棄攤位,儘管這些居家空間或工作場所老舊而簡陋,卻是見證這座城市不斷變化的記憶之地,包括1980年標誌韓國走向民主的五一八光州民主化運動。對藝術家來說,此三處象徵大眾的日常生活之所在,無論當地居民或觀光遊客總容易在遊覽這座城市時無意或刻意地錯過,如同徐道濩曾於受訪時提及,若不注意被視為重要地標之間的空間,我們看待歷史的方式將無法深入,隨時間流逝,人們僅知歷史事件做為一重要名詞而記憶,其意義終將成為一個空洞的標籤。徐道濩將空間或物體的表面用紙包裹起來,在長達幾天、幾週,甚至幾個月的時間裡重複用石墨、鉛筆或蠟筆拓下空間內的各種印記,並用雙手輕拭紙張,為建築創造第二層肌膚,即印有空間紋理與形式的紙質複製品,以1:1的比例重建空間和實物。這種將平面的紙張變形為三維拓片的方法亦克服了運輸、組裝的技術性問題,讓這些「複製品」可輕易被挪動、置放於各種地方。整體觀之,為整個房間,甚至建築做紙拓印是一項極需耐心與體力的勞動密集工作;在細節部分,每一寸牆面、地板、裝飾等都需要藝術家通過觸摸來協商空間的物理特性,生產過程同樣需要對細節精確和一絲不苟地重現,徐道濩將之比擬為一種摩擦與愛撫,利用感官找出對空間的另類詮釋,挖掘埋藏其中的記憶片段。對他來說,拓片因其紀錄和複製的特質,成為最適合反映隱含於空間中個人與文化意義的媒材。徐道濩視拓片藝術為一種介於繪畫和雕塑之間、融合傳統與創新而將儀式與實驗交織在一起的實踐方式,自2013年起,更以此方式啟動兩項大規模的創作計畫,即拓印他過往在紐約居住的公寓,以及在首爾的童年故居。
徐道濩 「擦拭╱愛」計畫:首爾之家 2013-2022 石墨桑皮紙、鋁 於「徐道濩」展場一景
(Photo: Jessica Maurer)Image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Australia ©Do Ho Suh
根據徐道濩自述,移居美國求學的經歷是影響他藝術發展的關鍵,自從離開首爾後,家與家外之家一直是他最關注的題材,在不同地域、文化之間移動的經驗更是其作品核心。1997年,畢業的他搬進紐約一棟聯排別墅中的一套公寓,並與房東夫婦一家發展出如家人般親密的感情。在接下來的十八年裡,徐道濩總因各種工作或展覽而不斷外出旅行,每當任務結束,他總會從漂泊不定的生活中重返此處。這棟建築成為他的避難所、工作室和溫暖的家,即使2010年後移居倫敦,他仍刻意保持在兩座城市間往返生活與工作的習慣,漸漸地,他開始考慮進行更大規模建築拓片的可能,以保留對此空間的記憶。從2013年啟動對此間公寓的拓印計畫,直到2016年公寓被賣給了新業主,藝術家和他的團隊不僅用紙覆蓋了空間的牆壁、天花板和地板,還包括所有電器與家具,如空調、冰箱、電燈開關、層架等,一絲不苟地在幾個月的時間裡用彩色鉛筆、石墨和蠟筆抄寫房間。在輕柔的撫摸中複寫所有空間表面,徐道濩的指紋也因龐大的工作量而開始磨損,特別是建築物的某些拓印只能用手指仔細塗抹、壓印蠟筆才能完成。如今回顧這件作品,徐道濩將之視為一種人類情感的催化劑,以此處理圍繞在房子內外建立的人際關係,並體認到自己執著於為這個空間拓印的原因,可能是為了撫平自身還沒準備好搬離的情緒,這種無常和惆悵、失落的情緒成為他的動力,在狀似紀念的重複勞動中完成治癒的儀式,而終於願意放手。(全文閱讀573期藝術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