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陶作畫
東京YOKU MOKU美術館的畢卡索陶藝收藏
走出東京地鐵表參道站B1出口,按照Google地圖的路線指引邁步走過熙來攘往的大街,拐彎走進寧靜的南青山六丁目街區巷弄不久後,便能看見有著藍色斜屋頂和米白外牆的YOKUMOKU美術館坐落在街角,和諧地融入自身所處的住宅區。館所名稱顯而易見地昭示其與日本知名老字號甜品企業YOKU MOKU集團的「親子關係」,而這座在2020年10月25日正式開館的美術館之所以吸引我前往拜訪,是因為它坐擁YOKU MOKU集團耗費卅餘年收藏的五百餘件畢卡索陶藝作品,使它成為國際間難得專門以畢卡索的陶藝為主軸的美術館。
世人對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西班牙藝術巨匠畢卡索的繪畫耳熟能詳,無論是藍色時期的〈生命〉、標誌立體主義風格起點的〈亞維儂少女〉,還是有感於西班牙內戰的〈格爾尼卡〉和〈哭泣的女人〉,都是出現在藝術史教科書裡的經典名作。1881年出生的他從七歲開始接受身為美術老師的父親的訓練,直到1973年逝世前,據說一生完成數萬件作品。在龐大的數量之中,為人所熟悉的畫作也許理所當然地佔了絕大部分,但事實上畢卡索在1940年代中期至1971年間製作的數千件陶藝作品相當值得玩味,它們有別於畫作裡闡述的悲歡離合,充滿趣味及人生的歡愉之情。
東京YOKU MOKU美術館外觀一景
既是YOKU MOKU集團會長也是YOKU MOKU美術館館長的藤繩利康對於籌建美術館的想像,是期許「透過飽含畢卡索自由發想的豐富作品,提供人們為之驚豔並得到啟發的機會,進而以藝術創造、牽起人與人之間的聯繫」。為了具體實踐這個願景,建築師栗田祥弘以「邀請朋友到家裡參觀」做為設計概念,用五年的時間將YOKU MOKU美術館館舍打造成「像家一樣」。於是,與街坊鄰居之間不顯突兀的兩層樓高度、住宅式外觀以及狹長的入口,都讓YOKU MOKU美術館擺脫藝術殿堂的權威形象,多了一份親密感與閒適感。
陶藝的意象是另一個貫穿YOKU MOKU美術館硬體設備的設計重點。好比米白色的外牆立面運用八種不同大小的訂製款耐熱磚,蘊含陶窯內堅穩厚實的壁面質地,而讓自然光線能夠自由穿梭其前後錯位、底部鏤空的間隙的做法,則使建築在不失穩重中帶有輕盈自在的氛圍。又或者藍色的屋瓦與廊道內側牆面,既呼應YOKU MOKU集團的品牌色彩,也影射畢卡索晚年於蔚藍海岸定居、創作陶藝的背景,意圖讓這座特意選在畢卡索生日開館迎賓的美術館成為藝術家生命延伸的居所。當然也不能錯過館內各種設施的指示標誌,例如使用與樓層色彩相應和、充滿手作感的圓潤陶板做為空間分配圖等,隨處可見盡善盡美的陶作元素。
「畢卡索的陶藝─觸及現代」展場一景
整個參觀動線始於購票櫃台旁一座通往地下樓層的階梯。在一步步沉浸於溫暖黃光輝映的黝黑空間前,一部述說畢卡索與陶藝的前導影片呼應著以「圍繞畢卡索的『ceramic』」為題的說明牌,開宗明義地闡發館方提倡以ceramic稱呼畢卡索陶作的緣由:「在日文裡,用來指稱陶藝的『陶磁』(とうじ)或『燒物』(やきもの)從13世紀左右開始使用,對應從拉丁文potus(飲用器物)中的pot(陶瓶、陶甕)演變而來的pottery。到了19世紀初,ceramic從希臘文kéramos(黏土器物)衍生的keramikos(黏土的)進一步衍繹而出。ceramic既意味著使用黏土製作器物的技術,也代表該技術下的成品。相較於強調實用性的pottery,ceramic飽含『黏土』素材的條件。畢卡索的陶藝作品是蘊含藝術家個人繪畫、雕塑的創意與玩心的創作,不被重視實用性的它們難以被歸屬於既定的藝術風格(genre),超脫自古以來的陶藝範疇。有鑑於此,我們傾向以字詞相對來說比較新穎、定義範圍更廣泛且抽象的ceramic來稱呼畢卡索的陶藝創作。」於是我懷抱著這樣的認知拾級而下,昏暗的長樓梯逐漸沉澱躁動的心神,最終浸潤於畢卡索的陶藝世界情境之中。
以黑色做為主色調的地下一樓是YOKU MOKU美術館年度主題特展上演的場所。自開館以來,YOKU MOKU美術館逐年邀請不同的藝術史學者活用館藏作品,在這個如黑盒子劇場(BlackBox Theater)形式的空間策畫各種為期一年的專題展覽,讓觀者可以在良好的聚光下一對一地面對作品的獨白,並像與之對白般地細細鑑賞。
日本女子大學教授河本真理在現正舉行的「畢卡索的陶藝―觸及現代」,將焦點擺在畢卡索藝術的現代性表現。展覽首先藉由畢卡索以靜物、人物臉龐、鬥牛等主題所作的立體主義的、游移於現實/虛構之間的構圖設計,探究他如何在陶藝創作中解離物像的輪廓與色彩,創造出一種偽裝(camouflage)的圖樣效果,例如並呈的〈將標槍刺向公牛的鬥牛士〉和兩件〈用斗篷吸引公牛〉,自右而左明顯可見鬥牛場景的形象逐漸簡化為色塊和線形,最終兩者交錯共存,使人無法一目了然畫面宗旨。(全文閱讀575期藝術家雜誌)
【4月專輯│永遠的畢卡索專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