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畫與畫夜景
19世紀藝術家的夜生活
就在昨天晚上,一個致命的夜晚──上帝啊,那個夜晚是黑暗的!﹝⋯﹞我下午去見奧迪奈爾先生(M. Ordinaire),想認識他。我在晚餐時被耽擱了(除非撒謊,否則我沒有理由拒絕),在這些善良純真的人的家裡(我們在那裡談了很多關於你們的事情),我把自己交給了他們的魅力。我聽到十一點的鐘聲,準備離開並向他們致謝;當出來到屋外時,我們發現自己處於全然的黑暗之中,他們三個人堅持要留我過夜。然而我爭贏了,跟他們說他們可能會剝奪我的美好感受(我非常喜歡夜晚)。
奧迪奈爾先生陪我走了一小段路後,我們在陰影中尋找對方要握手。天哪!夜色很黑!嘿!嘿!去哪裡?「往左邊」,一個聲音回答。我在小路的樹籬間費勁地前進,有時是在田地裡,接著來到一條小河上的木板橋,我跪著通過。天哪,夜色很黑!我好像在一盆墨水裡游泳,可以聽到遠處山谷兩邊的貓頭鷹啼鳴,牠們在古老的岩石縫隙裡歡快地叫著;那些陰險的哲學家們一定在嘲笑我的窘迫。──庫爾貝(Gustave Courbet)致法蘭斯與瑪麗.韋(Francis etMarie Wey)信件,1849年12月12日
從這封庫爾貝分享給友人他在家鄉奧南(Ornans)郊區的夜中漫步返家的描述,可以看出對這位藝術家來說,黑暗夜色帶給他的感知讓他獲得一次不尋常的有趣經驗。而法國小說家雷蒂夫(Rétif de la Bretonne, Nicolas-Edme)在《巴黎之夜,或夜間觀察者》(Les nuits de Paris, ou le spectateur nocturne)描述在城市中的夜晚另一種不同的感受:「貓頭鷹!你淒厲的鳴叫多少次讓我在黑夜的陰影中顫抖!悲傷與孤獨,像你一樣,我獨自徘徊,在黑暗中、在這座巨大的首都:路燈的光線穿過陰影,並沒有破壞它們,反而使它們更加突出:這是偉大的畫家們的明暗對比。」
19世紀從煤氣燈到電力供給的路燈的現代公共照明設備開始出現並逐漸普及,改變了城市的樣貌,將夜晚做為觀看對象的藝術家,有些對田園鄉村完全黑暗的夜景投射了一種浪漫和懷舊情感,有些則著迷於城市中的夜晚日益充斥的人造光線與各種娛樂場景或是夜間工作,其中的眩暈感和戲劇性。上述引文的例子多少能夠說明當時藝術家對於夜晚與光的態度,不同於16世紀和17世紀傳統的夜景,安德烈亞.布魯漢(Andreas Blühm)和露易絲.利平柯特(Louise Lippincott)在《光!工業時代,1750-1900─藝術與科學、科技與社會》(Light! The Industrial Age 1750-1900, Art & Science, Technology & Society)展覽圖錄中指出,在1820至1850年之間,繪製與宗教或戲劇性夜間事件無關的「自主夜景」(autonomous night scenes)比其他任何時期都多,如卡斯帕.大衛.菲特烈(Caspar David Friedrich)、佛列德利赫.愛德溫.切爾契(Frederic Edwin Church)都是相當突出的代表畫家,「真正主題是夜晚本身」,作品中常可見溫暖的火光和清冷的月光與黑夜背景形成對比。
卡斯帕.大衛.菲特烈 凝視月亮的兩名男子 1825-1830 油彩畫布 34.9×43.8cm 紐約大都會美術館藏
詹姆斯.馬克尼爾.惠斯勒 夜景(夜曲:巴特錫的泰晤士河畔) 1878 石版畫 17.1×25.9cm 紐約大都會美術館藏
在1860年代到1880年代,不可不提的是詹姆斯.馬克尼爾.惠斯勒(James McNeill Whistler)和約翰.阿特金森.格林蕭(John Atkinson Grimshaw)的夜景畫,前者知名的作品「夜曲」系列描繪泰晤士河的夜景,後者對研究月光和人造光之間的映襯有高度興趣。他們的夜景畫作相當傑出地捕捉了現代城市的晚間風光,以及煤氣燈的色彩變化及光影效果,除了對天候環境的敏銳觀察,值得注意的還有因為工業革命帶來的空氣汙染、自然光的折射下與各種人造光源的擴散此消彼長,為夜晚的黑色擘畫出更富變化的光譜。(全文閱讀577期藝術家雜誌)
【六月專輯│夜晚遊蕩者與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