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陸後人類主義的荒原
維也納應用藝術博物館「人工淚液」聯展
「人工淚液」(Artificial Tears)展場中央一只躺在地上的「遠古」石頭,印著人類的掌印,那是歷史上人類首次覺察生存的「具身化」(Embodiment), 以茲紀念「感知」到行走的肉身──這是都柏林藝術家丹茲(Mariechen Danz)的裝置作品。感知的再進化,是從中世紀至文藝復興的醞釀與解放,象徵人類的情感於人文時代甦醒。而再數千年後,「後人類時代」來臨,企圖將人類改造為「超人類」,並將人類過溢的情感濫觴「進化」,自此,沒有情感的「後人類」,將精準地、刀槍不入地生存。
瑪利欽.丹茲2013年作品〈施印的壓力〉 Mariechen Danz, Imprint Pressures, Engraved stone, 2013© Mariechen Danz/photo: Paula Winkler
熱門美國影集《黑鏡》是一部獻給未來的警世寓言和黑色童話,直視人性底層和失控科技的想像,在不久的未來,除了出現能夠「安裝」亡者生前數位靈魂的複製機械人,藉以撫慰未亡之人的後半生,也能透過安樂死,逃離病痛的肉身,且不傷不滅地在「數位雲端」永生。2017年維也納雙年展的「人工淚液」喻示了前述即將來臨的「完美紀元」,策展人馬利沃斯(Marlies Wirth)藉由此展提問:「在科技得以解決人類世界所有痛苦感知的時空之際,當人們不再哭泣,是否象徵人類隨著演化而失去了流淚的能力?而若如此,人類的淚水是否將成為標本?淚液從此需要人工化?」
朵拉.布多爾2015年作品〈一百萬年的無感〉 Dora Budor, One Million Years of Feeling Nothing, 2015© Dora Budor/photo: Aurelien Mole.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a private collection, Vienna
●對科幻文本的再凝視
始於2006年的維也納雙年展,關注跨領域的藝術實踐,並以「數位革命」作為要旨,在科技與人性之間,探討、共構當代的新人文主義。「人工淚液」為維也納應用藝術博物館(MAK Museum Vienna)舉行的雙年展「機器人,勞動與我們的未來 」(Robots. Work. Our Future)之延伸展覽,奠基在科幻文本之上,邀請13位藝術家透過雕塑、裝置、錄像及現成物,各自啟動帶有科幻因子的虛構現實敘事,20世紀的科幻文本儼然成為藝術家的取材對象。熱愛流連好萊塢片場拍賣會的朵拉.布多爾(Dora Budor),善於翻新組裝電影的道具,繼而成為自身的作品媒材。
傑洛米.蕭2004年作品〈二甲基色胺〉
Jeremy Shaw, Video installation DMT, 2004© Jeremy Shaw.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KÖNIG GALERIE, Berlin
本次展出的〈一百萬年的無感〉即是改裝電影「第五元素」中飛車都市裡的車庫,並透過布多爾的布局,作為敘事情境的重構。對於藝術家而言,原先僅為道具的物件,在特效電影中有了新生,而透過創作讓這些廢棄的生命能在他處「續命」,傳達出在美國電影文化霸權的背景下,賣座的科幻片意外成了全球化下的集體記憶,布多爾深諳此道,在觀者的現實與記憶中曖昧地把玩箇中堪以深思之處。
●「人性」的未竟之途
傅柯在1960年代首先提出「烏托邦身體」(Utopian Body) 概念,認為「身體為世界的零點」,而此軀體可隨形變換在空間中,因此包覆在軀幹外的「殼子」便將隨著演化而逐漸喪失功能,赤裸的肉身因而擁有更加寬廣的載體。策展人沃斯將這樣的文本論點進行抽絲剝繭,進而追問那被捨棄的「肉身」究竟為何物?回溯人們在不斷優化(optimized)的過程中,究竟犧牲了什麼?期望藉此窺看殘存的人性遺骸。溫哥華錄像藝術家傑洛米.蕭(Jeremy Shaw)展出的八頻道錄像〈二甲基色胺〉探討人類意識還未開發到的感知、情慾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