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儀軌／部落場域──「我們與未來的距離」中的復興與賦格

生活儀軌／部落場域

「我們與未來的距離」中的復興與賦格

 

　即將落幕的「我們與未來的距離─臺灣原住民當代藝術展」，堪為國內史上規模最盛大的原住民族當代藝術展，將展覽場域拉回到部落場域，以屏東185縣道的南北向和台24線的東西向分布，一路輻射至周邊九處展覽場域，帶領觀者跨越歷史縱深，不同於白盒子的展示語境，更企圖在部落和家屋的場域限地創作，囊括繪畫、錄像、行為藝術、裝置、雕塑，自成一格展演的系譜，定義其文化脈絡下的當代藝術。

 

　近年來，台灣的原住民族當代藝術被以各種視角觀照、論述與躍上檯面，2017年起高雄市立美術館提出的「大南方╱South Plus」，以海洋為島嶼歷史的基點，探尋南島語太平洋之於台灣原住民族的歷史視野；而在機構的國際布署下，尤以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串接的日惹雙年展為備受注目的焦點；接續的第十屆亞太三年展、雪梨雙年展亦有多位台灣原民藝術家亮相，而台東縣政府亦在2020年起以雙年獎形式舉辦「南島國際美術獎」，繼2012年起創立的「Pulima藝術獎」之後成為台灣第二個正式以原民藝術為主題的重點美展。可以觀察到，近幾年在原民當代藝術氣息勃發的能量催化下，國內各類機構的響應和積極對外建立的國際交流連結，足見原民當代藝術的積累來到一個新的時代里程。

   

　「我們與未來的距離─臺灣原住民當代藝術展」便是在上述時代氛圍下迎來的區域型大展，由原住民族委員會原住民族文化發展中心（以下簡稱「原文發中心」）策辦，在近三年的籌備，由策展人徐文瑞與伊誕．巴瓦瓦隆走訪數十個部落，一個部落就是一個微縮的歷史。2019年開始著手原民藝術家的研究調查計畫，匯集各族群、區域的原民創作者，其地理版圖橫跨西岸至東部，針對不同創作脈絡、環境及其背景中，從一百多位名單中依序篩選四十位，2020年率先編纂《我們與未來的距離─臺灣原住民當代藝術》一書，並以其調研成果做為同名展覽的研究背景。

   

原民藝術與部落場域的當代性
　原住民藝術的議題和辨證在各國都存在討論，其中「原民性（indigeneity）先於國籍（nationality）」不論在美洲原民藝術或南島藝術都能發現此共性，「原民性」在跨國語彙上，都代表在時間上比外來文化更早定居，卻在「國家」的創建上被排除在外，他們的歷史大多為口傳，因此之於「當代藝術」，更多人將原住民藝術傾向理解為「原始藝術」（Primitive Art）。原始藝術是1960年代才於西方世界出現的稱呼，是對於太平洋群島和非洲等地的原住民藝術進行的歸類，意味未經雕琢的原始創作，在藝術史上也被用於指稱非西方源流的古代藝術。

 

　最早進入白盒子大堂的原住民藝術展覽，可以追溯到1946年紐約現代美術館策畫的「南島藝術」（Arts of the South Seas），當時是一檔號稱極為全面的南島文化的蒐藏展，包含波里尼西亞、澳大利亞和其他群島等，著名的摩艾石像複製品亦在當時展出，縱使這檔展覽在該時代引起多面的批評，認為展出作品過於粗糙，當時的策展人雷內．德哈諾考特（Renð d'Harnoncourt）仍讚賞該研究展的時代意義，認為「南島藝術之於近現代藝術，就像表現主義之於超現實主義」。原始藝術後來激發許多表現主義的藝術家，包括對色彩和線條的運用，都揚棄了傳統美學的均衡觀念。

 

　關於展名「我們與未來的距離」，策展人徐文瑞分別以中文、英文和排灣族語解釋「未來」的字義，進而去討論排灣族中的「未來」（nu tjaivililj）有「向後看」的未來性，筆者認為這亦可被理解為一則「未來的預言」，他們善於透過做夢去傾聽祖靈的叮嚀，了解未來即將發生的事，而這樣的宇宙觀相符愛因斯坦的「時空統一論」，意即所有已發生、待發生的事情，都在時空裡有自己的座標，因此過去、現在、未來不存在，僅僅存在的是大腦對時間流逝的幻覺。因此，「原民性」對現代人而言或然是種靈啟經驗的啟示，比如對於深植體內的感知、歌謠、舞踏、夢兆，而探討原民藝術的當代性，或許在當今人類在探索未來智人、智神之際，回望卑南族語中的「Pinuangeran」（富有靈性之人），亦是一種極富當代魅力的未來學。（全文閱讀562期藝術家雜誌）

 

【3月專輯│當代藝術的未來進行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