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主義與中庸
克里斯多夫.里德經典講座
在經歷所有後現代的討論之後,「現代性」仍有我們未曾看清的「醜」的一面嗎?任教於賓州州立大學(Pennsylvania State University)、今年在牛津大學客座的文化與藝術史學家克里斯多夫.里德(Christopher Reed)認為,若我們對於權力語言夠敏感,就能在各種文學與藝術現代性的描述慣習中發掘它的醜陋面。
「前衛」的問題
里德在「醜現代性:看不見的那一面」(Ugly Modernity: Its Unseen Sides)研討會的經典講座「現代主義與中庸」(Modernism and the Middlebrow),提及今日的藝術史學者再熟悉不過的兩個詞彙:前衛(avant-garde)與運動(movement)。「前衛」原是軍事理論用詞,描述部隊行軍率先抵達一個新的佔領地。同樣地,「運動」一詞也有十分相似的軍事用語背景,用以描述部隊的前進與推移。這兩個源自於殖民活動與軍事征服的詞彙,不約而同地在1910年起被大量作者、藝術家與藝評家採用,描述新的思潮與藝術風格的開創。為何這兩個現代主義的核心詞彙都直接挪用了軍事用語?所謂的前衛與運動建構出的「新」概念又是如何認定他者的原始(primitive),藉由征服這些所謂的「舊」與「過時」來確立現代主義的複雜性?
(Photo: Kate Keller)©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Archives, New York. IN1382.4
「原始」對藝術史學者而言或許是一個相對提防的詞彙。1984年紐約現代美術館以「原始主義」(Primitivism)為其展覽命名時,該詞彙引發的爭議問題化了其單方面指涉「非西方」物件的傾向。顯然我們對原始一詞的危險性駕輕就熟,卻不太能敏銳地意識到現代藝術論述中對前衛與運動等詞彙的使用經常也充滿問題。
藉此,里德關注了美國在冷戰情境中所使用的「中庸」一詞。在一系列文化消費品味的階級描述中,高雅(highbrow)、中庸(middlebrow)與庸俗(lowbrow)被用以界定文學和藝術作品消費的文化段位。這些詞彙源於19世紀的顱相學,科學家以眉骨(brow)的位置為基準,將顱骨高低的分類系統與人種智力的概念連結,稱高額骨的人種擁有更高的智慧。在20世紀下半,這些帶有種族主義偏見的詞彙仍經常被媒體戲謔地使用。里德指出,一件作品被認定為高雅或庸俗,往往和觀眾的反應有關,與作品的品質並沒有太大的關係。以布爾迪厄(Pierre Bourdieu)的「文化資本」概念來理解,美學品味的形塑和轉變,與少數菁英如何以經濟資源為基礎來行使的話語權有更大的關聯。里德提醒,我們必須更細膩地反思現代主義的前衛論述如何在描述作品的過程中,助長了特定品味階級的話語權。
「現代」的東方?
分析前衛論述在全球文化階級中的角色,里德將注意力放在西方社會對「現代日本」的看法。
英日海軍協議:兩個靈巧的男士 日英博覽會的戰前明信片 紐約州立大學(The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藏
回顧1910年在倫敦舉辦的日英博覽會(Japan-British Exhibition),里德展示了當時的明信片如何以兩國的小孩交換國旗、共享大砲玩具,來表現兩國之間的平等友誼。除了象徵英日兩國在軍事與政治上的結盟,該博覽會也納入日本的古美術作品,讚揚日本在軍事科技、政治制度與藝術文化上的進步。然而,英國的媒體卻呈現不同的態度,一則《泰晤士報》(The Times)的評論道:「歐洲已有足夠的國際繪畫,似乎沒有理由得從遠東引進它們。」現實是,西方世界對日本現代性的接受,距離真正的對等仍有段距離。(全文閱讀581期藝術家雜誌)
【10月專輯│醜現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