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主義與意識型態的視覺性
「醜現代性:看不見的那一面」研討會紀實一
無論是從歐洲中心還是全球角度,現代主義都充斥著各式各樣的意識型態結構。在歐洲中心主義為優勢觀點的地區,特別是歐洲和美國,民族主義緊密地與意識型態議題及新興的現代主義交織在一起。隨著科技進步與城市興起,真正的都會及新形式的藝術與哲學密切反映工業化的社會,其變遷的樣貌也呼喚著意識型態的改變。
19世紀處於工業化高峰的歐洲,迎來的是前仆後繼的民族主義浪潮,其中較古老的國家,例如仍為帝國的英國與數個世紀前已鞏固自身地位的法國;較年輕的國家,例如1871年甫建立統一國家的德國,以及義大利。特別是在面對19世紀末英國竭力發展為帝國主義超級大國的局面,年輕國家期望宣揚各自的傑出與影響力。在歷任法西斯領導者的帶領下,德國與義大利皆參與了20世紀初期所謂的「瓜分非洲」(Scramble for Africa),試圖佔據他人領土以追求一種帝國幻象。當然,當時的藝術作品如實反映了這點。
「醜現代性:看不見的那一面」(Ugly Modernity: Its Unseen Sides,以下簡稱「醜現代性」)研討會「國家主義與意識型態的視覺性」場次的第一篇文章,是朱利亞.比亞翠斯(Giulia Beatrice)發表的〈從天而降的恐怖:未來主義繪畫中衣索比亞的瓦斯與炸彈〉(Terror Comes From the Sky: Gas and Bombing of Ethiopia in Futurist Painting),呼籲關注未來主義現代性運動的陰暗面。比亞翠斯是瑞士蘇黎世大學(University of Zürich)的博士級研究員,研究義大利未來主義與非洲殖民主義之間的關係。透過她的論文,我們得知義大利獨裁者墨索里尼指揮下的法西斯軍隊對衣索比亞的非法入侵與佔領,以及義大利未來主義者的藝術作品如何反映該主題。
未來主義強調當代科技、速度、汽車與飛行器,但不能忽略的是,它也強調了暴力。比亞翠斯專業地提出證據。例如,在菲利普.湯馬松.馬里奈蒂(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的《未來主義宣言》(Manifesto on Futurism)中,藝術家們如何美化義大利政權施加在衣索比亞的暴力,並將這種暴力併入現代性概念的一部分。她提醒我們現代主義對形式的強調並不總是指向出色的藝術技巧,事實上,形式主義經常蒙蔽我們的眼睛,使我們看不見戰爭的淪喪和未來主義者對暴力的歌頌。
20世紀初,義大利的法西斯政府在社會持續朝現代化與先進科技發展的氛圍下,支配人體的改變。本場次的第二位講者薩拉.維塔卡(Sara Vitacca)是羅馬馬克斯普朗克藝術史研究所赫茲圖書館(Bibliotheca Hertziana - Max-Planck-Institut für Kunstgeschichte)的博士後研究員,她發表的研究〈法西斯視覺文化中的身體與自然〉(Bodies and Nature in Fascist Visual Culture)調查了19世紀至20世紀義大利藝術中的裸體。在義大利的法西斯政策下,人體成為新的規範與統治對象──特別是男性的身體,一種男性氣質的教條引介對於健康的、增產的、現代的、社會的軍人身體期望。在法西斯義大利,對軍國主義與強權的崇拜構成其現代性醜陋面。這種對身體性的干預暴露對終極控制的慾望。
維塔卡解釋道,馬里奈蒂撰寫的宣言讚揚一種「自然主義」意識型態,一種與自然結合的裸體主義。更重要的是,這份宣言揭示了馬里奈蒂──義大利未來主義者的領袖,著名博物館譽為追求速度和科技的藝術家──是一名種族主義者。然而現實是,這些理應對大眾負起社會教育責任的大型美術館,包含倫敦泰德現代美術館(Tate Modern),並無意提及未來主義對衣索比亞戰爭或法西斯主義的鍾情,或是馬里奈蒂在宣言中的種族主義言論。美術館寧可歌頌未來主義作品的美學,也不願面對隱藏在其中的醜惡。(全文閱讀581期藝術家雜誌)
【10月專輯│醜現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