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肯特里奇,以炭筆為萬有的世界繪出輪廓
對話策展人艾瑞恩.洛克
炭筆與紙兩者的共構與共舞,在肯特里奇的作品當中構成屬於時代的意象。為什麼透過如許輕薄的紙頁,卻可以在他的作品當中承受如此具有重量的時代感?煥發出這麼巨大的能量,那引發故事共鳴的核心是什麼?從筆到紙,從光影到屏幕,關於生與死、輕與重兩者之間的權衡,肯特里奇有著更為深刻的思索。適逢台北市立美術館舉辦南非當代藝術家威廉.肯特里奇全台首次大型個展,《藝術收藏+設計》專訪倫敦皇家藝術學院(The Royal Academy of Arts)策展人艾瑞恩.洛克(Adrian Locke),分享策展歷程、他對肯特里奇作品的觀點、皇家藝術學院在營運方向的調整與改變,以及他對於近期藝術界動向的一些觀察。
倫敦皇家藝術學院策展人艾瑞恩.洛克
圖片提供│臺北市立美術館
●藝術史其實是非常狹隘的歐洲觀點
問:在後殖民/解殖的論述中,關於族裔受迫流離的敘事,總有許多留待填補的歷史。相對於20世紀前的藝術史,多是由作品審美所觸動,當代藝術連動的是更為敏感的時代意識,不論是性別的平權、政治的平權、族裔的平權,乃至於文化的平權,你認為21世紀的當代藝術還能為這個時代做些什麼?而這恰恰是在當下的時空,才有機會實踐的?
答:這是個很大的問題。威廉.肯特里奇作品中所要探討的就是這些空洞與缺口。他在約翰尼斯堡設立的略遜創意中心(The Centre for the Less Good Idea),理念就是在於尋找不完美。如果有什麼事情不成功的話,不代表說那個想法是不好,或者是說你的企圖是不好的,你可能要改變做事的方法,然後去找到讓它能夠成功的方式。在肯特里奇的作品裡,常在尋找那些被遺忘的歷史,像是在一次世界大戰的時候被徵召的黑人,他們沒有留下姓名,但是他並非侷限於非洲,他的作品存在著更為廣泛的國際性、全球性的觀點。
臺北市立美術館「威廉.肯特里奇」展場空間
臺北市立美術館「威廉.肯特里奇」展場空間
他會透過作品探討事物的荒謬之處,如同達達主義一般的思考,讓你質疑人們行為的邏輯。比如說在〈樣板戲札記〉中,毛澤東在文化大革命時提出「除四害」, 麻雀遭捕殺,蝗蟲沒了天敵,造成農作物歉收,導致饑荒,威廉透過作品要談的就是預期之外的後果。
當代藝術當然還可以有很大的貢獻,包括理解自20世紀以來我們談論的藝術史其實是非常狹隘的歐洲觀點,從古希臘到文藝復興,再到古典繪畫,都是從特定視角建構的論點。人們意識到從藝術去觀看世界,有許多面向尚待進一步的探索與理解。
我們現在對於世界上各種不平等的情形,以及對於氣候變遷乃至於戰爭的擔憂,都比以往更為強烈,相對也面臨更多的焦慮。關於文化或性別的平權,從來沒有像現在有這麼多的藝術家在為平權發聲,可以強烈感受到現在大家對於這些議題的重視程度。而且現在要呈現作品的管道也非常的多,比如說100年前我們無法想像經由手機這樣小小的裝置,就可以讓你的作品觸及全球的觀眾。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因為某些國家沒有審查制度,所以你可以表達任何想法,即使人們不喜歡它。你仍然有能力表達自己。但並非每個國家都是這樣,有些國家不允許自由表達。不論是在伊朗為了女權奮鬥,或者是在伊斯蘭國家為同性戀權利奮鬥,在美國可能有人主張墮胎權……,這些都是非常基本的、與存在主義相關的一些問題,或者是像全球暖化這樣的問題,這都是藝術家可以發揮的主題。
此外,還有另一群人正在關注藝術史中那些被狹隘的視角所遺忘的觀點。我覺得這是帶領我們前進、非常積極正向的推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