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藝術史的政治對抗
探訪拉脫維亞國家美術館
位於里加的拉脫維亞國家美術館(Latvijas Nacionālais mākslas muzejs)坐落於市區的廣場公園(Esplanāde)。美術館旁邊挨著拉脫維亞藝術學院(Latvijas Mākslas akadēmija),一旁帶有東正教洋蔥式圓頂的聖誕主教座堂(Rīgas Kristus Piedzimšanas pareizticīgo katedrāle)十分醒目。這是波羅的海地區第一座專門為陳列藝術品所建的美術館建築,由藝術史學家威廉.諾伊曼(Wilhelm Neumann)設計,完工於1905年。2013至2016年美術館經歷百年來的第一次大型整修,並且策畫全新的系列常設展「拉脫維亞藝術,19世紀到20世紀」,也規畫更多的展覽空間。

里加拉脫維亞國家美術館正面外觀一景
(Photo: Anete Straume)Courtesy of Latvijas Nacionālais mākslas muzejs
常設展主要分布於三樓,以時代順序講述拉脫維亞百年以來藝術家始終不斷在政治夾縫中尋求拉脫維亞民族特色與聲音的民族藝術史。展覽主要分為兩部分:1780至1915年,以及1915至1940年蘇聯併吞拉脫維亞為止,而二樓左翼則展出1985至1991年蘇聯解體和拉脫維亞重獲獨立前社會政治環境動盪下的藝術。

「拉脫維亞藝術1780-1915」展場一景
(Photo: Vladislavs Proškins)Courtesy of Latvijas Nacionālais mākslas muzejs
民族藝術的萌芽
18世紀時,拉脫維亞所在的地域逐漸成為俄羅斯帝國的一部分。19世紀時,包括利沃尼亞(Livonia)和庫爾蘭(Courland)等地區(現拉脫維亞領土)波羅的海德意志人(Baltic Germans)的社會地位較高。這些日耳曼貴族說德語,信奉路德新教。當時的日耳曼貴族前往聖彼得堡、慕尼黑、德勒斯登、柏林等地的藝術學院受訓,因而拉脫維亞藝術作品大多反映西歐的藝術潮流,沒有任何本土藝術流派生成。沒有受過學術訓練的約翰.海因里希.包曼(Johann Heinrich Baumann),聞名的狩獵主題繪畫中可見一種近似亨利.盧梭(Henri Rousseau)的真樸,在〈商人喬治.康拉德.奈斯特肖像〉中,主人公閒適地斜臥在樹幹邊,驕傲地看著觀者,而身側的獵狗和狩獵戰利品透露他的社會地位。這幅畫作於1810年代,而俄羅斯帝國才在上世紀末併吞庫爾蘭公國,將今日的拉脫維亞盡納版圖,背景的俄羅斯旗幟彷彿也是在拉脫維亞藝術史上宣示擴張後的新帝國。
一直要到19世紀中期沙皇亞歷山大二世解放農奴後,拉脫維亞的民族意識才在俄羅斯帝國的保守氛圍之中逐漸抬頭。不過進入19世紀下半葉時,第一批拉脫維亞的職業藝術家仍無法在家鄉謀生,例如卡利斯.洪斯(Kārlis Hūns)是在法國收穫他的名聲。19世紀末,當時就讀於聖彼得堡帝國藝術學院(Imperial Academy of Arts,現列賓美術學院〔Repin Academy of Fine Arts〕)的一群年輕拉脫維亞藝術家創立「矮人社」(Rūķis),重要成員包括亞尼斯.羅森塔斯(Janis Rozentāls)、維爾漢斯.普維提斯(Vilhelms Purvītis)與約翰.瓦爾泰─庫勞(Johann Walter-Kurau),他們在家鄉里加生活與工作,是推動拉脫維亞民族藝術成形的重要人物。他們仍從歐洲主流藝術中尋求靈感,作品時常具有象徵主義的特色,同時也試圖將本土神話與民族特色融入其中。

亞尼斯.羅森塔斯 阿卡迪亞 約1910 油彩畫布 137×230cm
里加拉脫維亞國家美術館拉脫維亞繪畫收藏(18世紀至20世紀上半葉)藏
Courtesy of Latvijas Nacionālais mākslas muzejs
20世紀初期,里加新藝術運動蓬勃發展,如今街上依舊林立這些上世紀初嶄新而活躍的新藝術建築。在繪畫方面,羅森塔斯成為里加的藝壇領袖,引領拉脫維亞的民族浪漫主義藝術,神話題材常見於作品當中。他在1913年於慕尼黑分離派(Munich Secession)的展覽展出〈公主與猴子〉,畫中猴子扯著公主脖子上的項鍊,公主微微欠身遷就,象徵藝術受社會所左右,不無諷刺;而公主曲柔的身段、精緻的東方地毯等則令人想起德式青年風(Jugendstil),這是德國新藝術運動的分支。類似的新藝術風格也在〈阿卡迪亞〉出現,柔美用色及光影則近似印象派,畫家以對古典神話的獨特解讀描繪世外桃源中人與自然的和諧之美和田園之樂。 (全文閱讀596期藝術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