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個人以至世界的集體之聲
2024年英國泰納獎綜合觀察
到了2024年的尾聲，英國泰納獎（The Turner Prize）在年底公布評審結果，同時標誌了獎項進入第四個十年的里程碑。創立於1984年，泰納獎見證了英國當代藝術的發展。本屆入圍的四名藝術家極具身分多元性，分別為印度裔蘇格蘭藝術家賈斯琳．考爾（Jasleen Kaur）、具羅姆人（Roma）背景的德萊恩．勒巴斯（Delaine Le Bas）、菲律賓藝術家皮歐．阿貝（Pio Abad），以及做為第一代加勒比海移民後代的英國藝術家克勞黛特．約翰遜（Claudette Johnson）。最高殊榮頒給考爾，評審團讚賞考爾作品中將個體與集體記憶、政治與精神文化緊密交織，呈現出一個視覺與聽覺雜揉的饗宴，更延伸至對身分認同的探討。
賈斯琳．考爾
本屆泰納獎得主賈斯琳．考爾1986年出生於格拉斯哥，其印度裔的背景加上家族與當地錫克教的長期融入，深刻地形塑考爾的自我認同，進而體現在她的創作之中。考爾於2019年創作一本與居住英國的印度裔女性之間的對話集《像鐵氟龍一樣》（Be Like Teflon），此出版物的文本源自她們在煮飯過程中的非正式對話，內容關乎女性主義與其發展史，文本來自多位英國倡導女性主義的實踐者。聆聽和記錄這段對話的行為創造一個分享被忽視的女性經驗的重要場域，如藝術家所言：「這本書要傳達的是遺傳性的創傷，也是一種個人創傷。在我的文化中，女性習於保持沉默。」整個傳統中對於女性的不平等對待所造成的集體沉默，在這本對話錄中被打破，形成一個對抗父權的集體之聲。
2024年泰納獎得主賈斯琳．考爾
©David Parry, PA Media Assignments
延續《像鐵氟龍一樣》，考爾2023年在格拉斯哥電車軌道藝術空間（Tramway）的個展「Alter Altar」持續探討沉默的定義，更將創作延伸至對社群和文化遺產的反思，特別是她所成長的錫克教社區。〈無題〉是「2024泰納獎」的關鍵作品之一，其形式取自一種印度式的自動風琴，發出的卻是不和諧的嗡嗡聲。這種風琴最早來自歐洲，19世紀中時傳入印度，後成為最受大眾歡迎的樂器，也被應用在寺廟和公共場所演奏宗教音樂。在考爾的作品中，風箱如同一具會呼吸吐氣的身體，從中延伸的是一幀裝置於地面如地毯般的相片，其中呈現錫克教教徒和穆斯林聚集於一座清真寺參加儀式，人們手裡遞著一塊磚，為即將重建的清真寺祈福。這件作品關乎殖民主義對身分認同造成的影響，尤其是關於在帝國主義的暴力中倖存下來的，以及那些被緊緊抓住的東西。
賈斯琳．考爾〈無題〉（下）與〈貝古姆普拉〉（局部）於展場一景
（攝影：戴映萱）
在「2024泰納獎」中，考爾將〈無題〉置於展間入口的右側方，其所發出的聲音更貫穿整個展場，引導觀者踏上一段須仰頭觀看的旅程；其大型裝置〈貝古姆普拉〉取代展廳的天花板，觀者能透過玻璃面板細看各種不同的日常物件，包含圍巾、樂透彩券、喪禮用花、衛生紙、夜光念珠，也有與政治相關的物件，如與格拉斯哥工會、反印度右翼組織國民志願服務團（Rashtriya Swayamsevak Sangh, RSS）有關的傳單等。考爾將這些物件聚集並散落，創造一個「混亂的天空」，邀請觀者加入這場將精神社會與政治結合的儀式。
賈斯琳．考爾作品於展場一景
©Tate Photography, Josh Croll
「理解那些看不見或被隱藏的事物」是考爾對自己創作實踐的描述。從蘇格蘭標誌性的碳酸飲料Irn-Bru、家庭照片、老式福特汽車和各種日常中不起眼的物件，皆是她作品中不可或缺的元素，它們的加總得以形塑一個召喚記憶、挖鑿歷史並集結聲音的處所。誰來書寫歷史？又是由誰來述說歷史？而我們如何閱讀與詮釋這些帶有個人記憶的物件？這些提問是考爾希望藉由創作所探索的，尤其是那些我們生活片刻中所隱藏的無形敘事，等待被解構。（全文閱讀597期藝術家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