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中的現代主義
「歐姬芙、普雷斯頓、柯辛頓.史密斯:現代主義的構成」展
美國藝術家喬治亞.歐姬芙(Georgia O’Keeffe)與澳洲藝術家瑪格莉特.普雷斯頓(Margaret Preston)、葛蕾絲.柯辛頓.史密斯(Grace Cossington Smith)由於地域與世代之別,雖然同被歸為現代主義畫家,但可能從未見過彼此的作品,更未拿來相提並論。這給予近期新南威爾斯藝廊(Art Gallery of New South Wales)的「歐姬芙、普雷斯頓、柯辛頓.史密斯:現代主義的構成」展一種意外的趣味。三位女性藝術家的合展是僅此一回的策展偶合,還是隱含著能寫入藝術史的新素材?有沒有所謂的女性觀點存在?當年歐姬芙曾不滿其花卉特寫畫作招來性別含意的解讀,這類解讀在攝影師夫婿阿爾弗雷德.史蒂格利茲(Alfred Stieglitz)展出她的裸照後又更為普遍,這也突顯了「女性觀點」在表達之外的詮釋面問題:20世紀初的時代僅能給予女性有限的經驗與視野,而這類經驗與視野的藝術表達與詮釋又是透過性別化的文化符碼進行。因而三位藝術家對此困境的意識及對當時現代主義典範的反應,便成為尋找其共同聲音的適切起點。
●現代主義的性別之議
20世紀初是美國與澳洲女性藝術家及收藏家大量崛起的時期,女性擔任機構角色的機會依舊屈指可數,澳洲更晚至70年代才允許女性參與公家美展與獎項的籌畫,但學院內外的教育資源正逐漸開放給女性,這立下了美國1913年軍械庫展會有五分之一參展藝術家為女性的基礎。歐姬芙、普雷斯頓與柯辛頓.史密斯正是崛起於這段時期。1915年,23歲的柯辛頓.史密斯展出後人譽為「澳洲第一幅後印象派畫作」的〈織襪者〉,成為澳洲現代主義的先聲;1918年歐姬芙結束教職,帶著其抽象風景畫來到紐約;此時普雷斯頓正從巴黎與倫敦返回澳洲不久,帶回影響其往後風格的現代主義元素。三人的生涯都要稍晚才攀至巔峰:1920年代普雷斯頓藉由大量展出與寫作而活躍於藝壇,同一時期,歐姬芙的花卉特寫畫作聲名大噪,而柯辛頓.史密斯則因為1920至1930年代的一系列雪梨街景獲得肯定。
左.瑪格莉特.普雷斯頓1927年作品〈靜物〉Margaret Preston, Implement blue, oil on canvas on hardboard, 42.5x43cm, 1927. Art Gallery of New South Wales, Gift of the artist 1960© Margaret Rose Preston Estate. Photo: AGNSW/Jenni Carter
右.瑪格莉特.普雷斯頓1934年作品〈龜背芋〉Margaret Preston, The Monstera deliciosa, oil on canvas, 42.7x43.2cm, 1934. Private Collection© Margaret Rose Preston Estate
●花草樹木的微物風景學
這種漠視壓縮了女性的藝壇地位,卻也打開了一條異於田園主流的抽象蹊徑,且主要是由女性畫家領銜。普雷斯頓早在1915年的〈靜物〉就實驗性地融入平面色彩與設計概念。同年,柯辛頓.史密斯的作品〈織襪者〉描繪妹妹為參與一戰的男子織襪的場景,女性角色的突顯,有別於時下描繪英雄事蹟的民族繪畫,背景的四區平塗色塊、明亮色彩及寬筆觸,則帶有馬諦斯與塞尚等歐洲畫家的韻味,一般認為是標示澳洲現代主義發展的標竿作品。汲取了歐洲典範的精髓之後,兩人於1920年代歷經各種實驗與改變,個人風格邁向成熟。普雷斯頓在1925和1927年的〈靜物〉中兩度仿用勒澤(Fernand Léger)〈一碗梨子〉的黑白條紋背景與壓縮畫面,搭配不同靜物以實驗平面形色組合。1927年的揚名之作〈藍色工具〉整齊羅列斜直角內的茶壺與茶杯,寫實意趣讓位給了嚴謹構圖所形成的視覺張力,俐落的物體輪廓與一絲不苟的直線隱含著機械美學,令這幅畫作成為展現時代精神的作品。普雷斯頓生前一直將這幅畫留在身邊,顯示她視其為生涯代表作。
左.瑪格莉特.普雷斯頓1928年作品〈西澳尤加利樹〉
Margaret Preston, Western Australian gum blossom, oil on canvas, 55.3x46cm, 1928. Art Gallery of New South Wales, Purchased 1978© Margaret Rose Preston Estate. Photo: AGNSW/Diana Panuccio
右.瑪格莉特.普雷斯頓1928年作品〈原生花卉〉
Margaret Preston, Aboriginal flowers, oil on canvas, 53.6x45.8cm, 1928. Art Gallery of South Australia, Gift of the Art Gallery of South Australia Foundation, 1981© Margaret Rose Preston Estate
●超越視覺寫實的風景畫
柯辛頓.史密斯對民族精神性的掌握,在以明亮色彩表現的景物上更為明顯。在1931年的〈黑山〉中,黑色塊狀的坎培拉山夷然橫亙在弧型藍天與黃色田野之間,斜向山體展現撼動天地之勢,田埂的紅色輻射線條如從中放射的光芒,縱向的電線桿則似乎代表著呼應並抗衡著大自然的人造力量。類似的設計也出現在〈萬貝拉湖畔〉並立於湖邊的樹木與電線桿中,如虛線的電線指出了兩者的精神聯繫。〈彭蒂科斯特風景〉中的道路從前景猛然而下,穿過綠色田野,彷彿直奔遠處的天空。這些自然風景畫為柯辛頓.史密斯1920至1930年代的一系列「雪梨港灣大橋」主題畫作帶來了精神寓意:人造建物不僅是人類技術成就的表徵,更契合與體現著大自然的韻律與蓬勃生機。從1923年雪梨港灣大橋起建開始,柯辛頓.史密斯就經常搭乘渡輪來回南北兩岸,看著大橋從底下的花崗岩拱石到頂端的鋼拱逐步完工,在現場寫生,再回家裡的畫室完成油畫。1920年代末的〈興建中的大橋〉就近記錄了工地作業的情形,起重機的橘黃色是「太陽的色彩」,其三角結構從下方補足了紫紅色橋樑的缺口,暗示著人類力量帶來了光明與希望。〈大橋的彎弧〉同樣呈現現代主義所推崇的鋼骨結構秩序,剛硬的圓弧鋼骨柔和地彎向天空,其存在似乎再自然不過。〈彎成弧型的大橋〉被譽為「或許是那個時期最偉大的現代畫作」,白色光芒包圍著兩側橋樑最高點的起重機,對現代性與人類精神的讚頌不言而喻。
左.喬治亞.歐姬芙1924年作品〈矮牽牛二號〉Georgia O'Keeffe, Petunia No. 2, oil on canvas, 91.4x76.2cm, 1924. Georgia O’Keeffe Museum, Gift of The Burnett Foundation and Gerald and Kathleen Peters© Georgia O’Keeffe Museum
★本文為文章節錄,更多精彩內容,請見2018年01月號124期《藝術收藏+設計 Art Collection + Design》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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