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現的齊白石早年山水畫二幀
嘉德曾於1995與2009年,兩度拍出齊白石早年山水四幅,〈白雲紅樹〉圖①、〈楓林亭晚〉圖②、〈萬梅香雪〉圖③、〈當門賣酒〉圖④,在第四幅圖④題識中有這麼一段:「⋯⋯璜就柏蔭山房選句畫此六幀⋯⋯」,原來齊白石共繪六幀,那另外二幀失落何處?引起很多人好奇。2016年日本二玄社印行問世《惠怡書房珍藏齊白石精品集》,這是四知堂藏品,其中〈孤村紅葉〉圖⑤、〈湖莊客話〉圖⑥赫然出現於精品集中;這也正是原來六幀中的二幅,有識之士認為該回歸原貌,讓六幀團圓,圓滿當年齊白石創作之完整性與美意。
嘉德1995年春季春拍「中國書畫」編號066四幅早年山水(圖①、圖②、圖③、圖④),成交價人民幣57萬2000元;2009年春季春拍「近現代(一)」編號645,成交價235萬2000元人民幣。驚訝的人很多,更令人好奇是第四幅的題識:「光緒庚子仲秋,輔公老伯司馬大人以書附紙索璜畫。越明年暮春,公歿。又明年季秋,璜就柏蔭山房選絕句畫此六幀,以奉服鄒五弟世大人兩正。龍山社長兄齊璜白石草衣并記」齊白石(1863-1957)在庚子(1900)兩年後,為郭五人漳畫山水共六屏,嘉德春拍時14年後漲了四倍多。但僅見四幅,另二幅在何處?很多人想知道。而湊齊六幅也成了有心人士的完美之夢。
●畫法有「芥子園畫譜」痕跡,題識典形何紹基行書
嘉德出現山水四屏〈白雲紅樹〉圖①、〈楓林亭晚〉圖②、〈萬梅香雪〉圖③、〈當門賣酒〉圖④,為齊白石早年時的作品。從畫面看,此時的齊白石筆下,仍保留著早年臨摹《芥子園畫譜》的痕迹。但畫法大膽,皴染較少,以勾勒為主,筆法強勁有力,強調書寫性,追求樸拙之氣。色彩的運用則更加出新,尤其是石青和朱砂,使畫中景物鮮亮而富於生氣,在胡沁園與陳少蕃兩位老師的影響之下,書法學何紹基,約是年畫面題跋則一派何紹基行書的面貌,這也正是齊白石此時期的典型書風之一。啟功先生說:「曾見到他40多歲時畫的山水,題字完全是何子貞樣。」
●為胡輔臣之邀,六屏全力以赴
據題跋當門賣酒:圖④推斷此件原應為六條屏,此兩次拍賣只有四條。「服鄒五弟」為白石摯友胡石庵,字复初(服初),當年與白石同為龍山詩社成員,此六屏即為齊白石應其父胡輔臣生前之囑所作。胡輔臣為齊白石老師胡沁園的本家,對齊白石頗為提攜,光緒22年(1896)曾介紹齊白石去湘潭望族皋山黎錦彝家畫像。如此應命之作,齊白石自然全力以赴,磐桓兩年始得完成,實為不可多得。
●「臣璜之印」表示恭敬之意
關於作品上出現的「臣璜之印」,此「臣」並非真臣也。曾見(胡西林論齊白石早年山水)。1903年3月齊白石由西安動身,到北京住在宣武門外北半截胡同夏午詒家;聽說5月樊樊山已從西安起程來京,並要推薦他給慈禧太后做內庭供奉,他怕樊臬台到京後真有此舉;齊白石就找夏午詒商量,說自己離鄉已半年多,實在思念家鄉親人,想回去看看,也借此機會謝絕樊樊山的好意;所以看起來他並沒有當官任差,為什麼畫面上出現「臣璜之印」?它不僅是君主時代官吏和百姓的統稱,也是古人表示謙卑的自稱。在遼寧省博物館收藏的〈沁園師母五十小像〉圖⑦,這是1901年為恩師胡沁園夫人恭繪,鈐印「臣璜之印」同樣表示恭敬之意。圖①、圖②、圖③、圖④、圖⑤、圖⑥、圖⑦這些早年作品出現的「臣璜之印」並未出現實物及印譜,這又是怎麼樣的情況?家鄉兵亂「三百石印」被搶齊白石早年刻印啟蒙,是在朋友處看見丁敬和黃易的印譜,對丁、黃兩家精密的刀法很感興趣,就開始模仿他們的字體和刻工。此六幀題識下方的鈐印,正是他早年模仿兩家之作。
●脫離「芥子園」,走進自我新境界之作
此六幀為齊白石庚子(1900)兩年後時所作,當時在家鄉湘潭愛畫雞與動物,他也不忘作些山水畫,漸漸放棄胡沁園介紹他向譚溥所學山水畫格局;因為他自35歲起,居然對「芥子園畫譜」山水發生興趣,這個以木刻版拓印出的畫譜,線條仍有斧鑿痕味,像木刻線條般。40歲以後,面對真山真水,也能從以前對畫稿仿畫的畫法,轉變成自己所見所感,將景融入畫中。
齊白石40歲以前的活動範圍,一直是在他家鄉湖南一帶。他性情純厚,對人誠懇,許多書畫名手,往往一見面就很願意盡自己的所能來教導他。王湘綺便是非常器重他的人,竟自動地把白石網羅到他的門下。王湘綺是湘潭的名士,門下弟子極多,一般讀書人都認為能投在他的門下是件非常光彩的事,在他的門弟子中,有銅匠出身的曾招吉和鐵匠出身的張仲颺,加上木匠出身的齊白石號稱「王門三匠」。其後鐵匠做了湖南高等學堂的教務主任,木匠成了聞名國際的藝術家,銅匠則研究空運氣球,雖然常掉到江裡,被人傳為笑柄,他也不以為意。「王門三匠」在當時是很為人稱道的事,都是自學苦讀者的好榜樣。齊白石不到40歲年紀,已經詩、書、畫、篆刻、應運自如,成為藝術家的風格已具備,後半世紀馳騁藝壇風雲變幻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