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雙年展20年回顧
1998年9月30日,首屆柏林雙年展在世界文化之家、柏林藝術學院、舊郵政局大樓,以及往後數年一直做為主要展場的KW當代藝術中心開展。至今近廿年內,柏林雙年展共舉辦了十屆,展出超過五百組藝術家的作品。雖然它的規模不若幾個世界上重大的雙年展會,卻長年保持備受矚目的地位。
KW當代藝術中心一樓內部展區一景(攝影:鄭安齊)
創立緣起
1990年代的多數新晉雙年展,是由官方(地方政府、文化部門,譬如光州雙年展或台北雙年展),或者私人集團(基金會,譬如伊斯坦堡雙年展)所推動。雖然柏林雙年展當前亦由官方所補助(聯邦文化基金會為主要出資者),但與成立之初的路徑卻大大不同。柏林雙年展的創立,是由藝術家社群自主形成的。
在威尼斯雙年展中,有一項自1980年起成立,不分國別的青年藝術家項目「Aperto」(意思為「開放」、「公開」),通常安排在軍械庫主展場展出。1995年的總策展人侯黑.奧塔(Jorge Orta)則持不同立場,並自始即表明不會進行「Aperto」的策畫。那個時代,是一群青年藝術工作者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年代,特別是那群當時居住或在柏林工作的藝術工作者們。
藝術家社群已然成形,卻苦無發表機會。這股展演的需求便促使他們為自己打造一個平台。現任紐約MoMA PS1的總監克勞斯.畢森巴赫(Klaus Biesenbach)正是當初這群年輕人中的一員。他多次在不同的訪談中回顧到這件往事。當時尚未滿卅歲的他,與正前往威尼斯雙年展的同夥們,連夜在火車上策畫了一場七十二小時不間斷活動,名為「柏林俱樂部」(Club Berlin)。威尼斯雙年展開幕的同時,「柏林俱樂部」在一處舊戲院空間裝置了展覽,組織各類表演、放映實驗影像以及講座。
丹.格蘭設計的Bravo咖啡廳(Photo: Kieran Lynam [CC BY 2.0])
有了這次的經驗,隔年他們想,何不直接在柏林進行這些活動?1996年3月,他們先在柏林成立「柏林當代藝術雙年展協會」(Berlin Biennale für zeitgenössische Kunst e. V.),找齊了贊助者以及藝術家——當然,仍是以那些在柏林生活及工作的藝術家群聚為主。1997年在文件展得到了一次試驗的機會,這次所辦理的活動,名為「混種工作間」(Hybrid Workspace)。與「柏林俱樂部」類同,「混種工作間」一樣極富實驗性,然而規模和組織感都更加龐大,並且策展人已盡數到位。策畫「混種工作間」的三人,正是後來首屆柏林雙年展的策展人:畢森巴赫、漢斯.烏爾里希.歐布里斯特(Hans-Ulrich Obrist),以及南西.史貝克特(Nancy Spector)。
物質條件基礎
1990年代柏林的物質基礎,對於形成這樣的群聚,提供了天時地利人和的條件。最為重要的前提,是當時剛倒不久的柏林圍牆。柏林圍牆的倒塌,也對畢森巴赫的個人生涯有標誌性的意義。他在圍牆剛倒之際來到柏林,任職於東柏林的文化管理機構,負責一間乳瑪琳工廠空間的轉型。在那個政治權力交接又空缺混亂的時期,他忽然從職員成為館長。雖然聽起來是個大職位,但硬體卻是百廢待興。他們把這個地方命名為「KUNST-WERKE」,字面上合起來看,是「藝術作品」的意思;拆開解釋的話,「WERKE」也有工程、工作之意,用以形容當時的狀態,實為貼切。這個空間,也就是後來的KW當代藝術中心。
KW當代藝術中心展場地下室1樓展出法比安娜.費雷羅斯(Fabiana Faleiros)的裝置作品〈自慰酒吧〉(2015-2018),將展場改造如酒吧、夜店。(Photo: Timo Ohler)Courtesy Fabiana Faleiros; ICH LIEBE MEINE VAGINA / MC Xuparina
KW當代藝術中心的空間與聚集起來的社群,正好就是1990年代柏林的縮影。柏林十字山區公共藝廊的館長史蒂芬.鮑爾(Stéphane Bauer)曾於〈關於經濟、集體與城市空間〉(一文中,從物質基礎切入當時的柏林藝術場景形成之因。舉例來說,集體、互助的經濟模式,是因為沒有任何個人有充足的資源,完成自己想實行的計畫。這時,許多短暫的結盟便出現,直到當中的個體能夠獨自發展。因此,許多事務都必須要在集體的決策下方能進行。在這些替代的經濟模式背後,在圍牆初倒的那段期間糾纏未明的產權問題,則提供了低廉的租賃、甚至佔屋使用的可能性,形成了次文化萌生的溫床。對於1990年代生活在柏林的人來說,1970年代末(西柏林)的青年中心、文化中心以及佔屋運動,是他們實踐次文化或民主生活的範本。當時的許多生活方式,深植柏林人的血液中直到今天,譬如四處皆有的跳蚤市場或二手物店,或是交流頻繁的免費換物/換工社群。這些生活方式,長久以來也形塑出了一套「美學」範式。鮑爾舉例,像是首屆柏林雙年展中,藝術家梅瑟(Jonathan Messe)就受策展人委託,在展場中重現了一個次文化氛圍的空間。
人群的交錯
稀缺的硬體條件不僅形塑了美學範式,也迫使人們不得不出門交流。畢森巴赫的訪談及鮑爾的文章中都提到,因為沒有暖氣,當時住在東柏林這些有待修繕的房子裡的人們,只好被迫到咖啡店或酒吧裡去工作。畢森巴赫在《藝術新聞》的文章則提及,當時KW成立後,他們的第一項募資工作,就是去募籌度過當年冬天所需要的煤炭。普遍來說,當時的住所甚至常常連電話都沒有,於是酒吧、咖啡廳這些場所,就成為了藝術社群交流、聯絡、工作的多功能中心。
當年KW當代藝術中心初開辦時,在地下室就附設了POGO酒吧。在本屆展覽中,它也再度被布置成酒吧的樣子。第一屆展覽時,由丹.格蘭(Dan Graham)設計的Bravo咖啡廳,也在KW中庭開始營業。(全文閱讀519期藝術家雜誌)
【8月專輯│2018柏林雙年展/第12屆歐洲聲言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