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家創作書：借鏡紐約與在地發展
「藝術家創作書」（Artists’books），此術語的定義曾在英美持續廿多年的爭論，於1980年代後期才漸漸築起共識，即使仍有一些不同看法，但相關爭辯大體上已不存在，從美國藝術理論家約翰娜．杜拉克（Johanna Drucker）1994年的《藝術家創作書的世紀》出版開始，關注的重點已不再是定義的問題：她認為沒有特定的標準，而是有許多標準可以定義什麼不是、或什麼是帶有藝術家創作書的性質，藝術家創作書做為批判性藝術實踐的位置，最後都應該交由它們去定位其自身。
藝術家創作書做為用身體感知當代藝術的攜帶型媒介，是最貼近觀眾的創作格式，其創作核心不是基於書籍的造形，而是一種尊重書籍的生成邏輯及其特性的總體表現，由藝術家自主性（autonome）貫穿創作到出版的所有流程並對其負責，且重點不在視覺傳達，而在觀念的展現，本身即是一門獨立的藝術作品，並非僅是其他創作媒材的載體；它與1960年代伊始的社會背景、意識型態以及技術變革（如個人印刷的普及）不可分割，被當時的先驅者如迪特．羅斯（Dieter Roth）、愛德．拉斯察（Ed Ruscha）與索爾．勒維特（Sol LeWitt）等藝術家所使用，為當時的藝術民主化之典範，在當代社會與藝術的體制外游擊，成為前衛藝術家們寄託烏托邦理想的替代空間。
Printed Matter書店內部一景（攝影：蔡胤勤）
目前全球範圍內，藝術家創作書最活躍的地方之一在美國，尤其是紐約。本文將以紐約的藝術家創作書機構及其舉辦的藝術書展為考察對象，剖析這些相關機構如何透過教育、收藏、展覽等方式推廣，如何藉此建立一個完整的平台；同時，梳理近年來國內外的相關重要展覽，透視藝術家創作書的發展脈絡與當代輪廓；最後，說明在地推廣的困境以及如何借鏡紐約的經驗來逐步突破現狀，以期藝術家創作書在台灣藝術界扎根發展。
Printed Matter特別企畫「A History of Zines」（攝影：蔡胤勤）
一、借鏡於紐約
紐約是全世界擁有最完整的藝術家創作書體制的地方之一，尤其位於紐約雀爾喜區第11街的Printed Matter書店，擁有全球最大的藝術家創作書及其相關出版品的資料庫，由著名藝評家、作家、策展人露西．利帕德（Lucy Lippard），以及觀念藝術、低限主義藝術家索爾．勒維特等人創辦，在另一間重要的推廣機構富蘭克林熔爐文獻庫（Franklin Furnace Archive）於1976年創立沒多久後的同一年，Printed Matter旋即成立；兩家都是非營利機構，也均販售和寄賣藝術家創作書，因屬性相同，經兩家協議在經營方面做分工與區隔，前者還是維持藝術家創作書的販售、寄賣以及出版業務；而後者則專注在藝術家創作書的典藏（不販售），兩者相輔相成，成為紐約當地推廣藝術家創作書的使者。
MoMA PS1廣場入口一景（攝影：蔡胤勤）
Printed Matter的資料庫約有四萬五千冊包含可銷售、現有庫存以及檔案收藏，每年經銷超過三萬二千冊出版品，並透過三種管道銷售：實體店面（約有1.5萬件藝術家的作品）；線上銷售（登錄的藝術家與團體超過2.1萬位╱組，為全球最完整的線上書庫）；主持紐約與洛杉磯兩地的藝術書展展售，另外也批發給其他書店、機構等銷售管道，同時舉辦藝術家創作書相關的講座與研討會進行傳播，多管齊下使得藝術家擁有更多推廣自己作品的機會。此機構同時也自行出版藝術家創作書及其相關藝術類書目，目前已超過七十本，主要聚集在三個主題：在視覺藝術具有實驗性與批判性的新銳藝術家；涉及社會與政治經濟等議題的社會實踐主義者；當代藝術出版在編輯與物件、設計與印刷、流程的實驗與形式及內容的結合方面具有創新者，其出版方向一定程度指涉了藝術家創作書的當代走向。
Printed Matter「SHANZINI：夏儂．邁克爾．凱恩與Printed Matter」展場一景（攝影：蔡胤勤）
此次筆者造訪紐約，主要目的即是走訪由Printed Matter舉辦的第十三屆紐約藝術書展（NY Art Book Fair, NYABF），從第四屆開始即在紐約皇后區的MoMA PS1舉行此盛會。今年總共有來自世界各地的三百六十五家參展攤位，將近四萬人次的參觀人潮，攤位展出各種藝術書籍作品──包括獨立出版刊物、藝術家創作書，乃至限量的當代藝術展冊與珍本書等。為期三天的展期也舉辦許多精采活動，如由藝術家所主導的研討會、表演以及策展專區，同時也有聚焦「攝影書」（photobook）的分區；學者約翰娜．杜拉克也在現場銷售藝術家創作書的重要期刊《The Journal of Artists' Books（JAB）》，同時販售自己的作品。紐約藝術書展從2005年第一屆開始即成為此類型書展的始祖，更是目前全球規模最大的藝術書展，其經營模式至今被許多地方效仿，東亞方面包括東京、首爾、台北以及上海等城市皆陸續舉辦此等盛會。
紐約書籍藝術中心—裝幀教室（攝影：蔡胤勤）
可惜，就在去年，紐約與洛杉磯藝術書展的重要催生者夏儂．邁克爾．凱恩（Shannon Michael Cane）過世，為了緬懷其對於推廣藝術家創作書的重大貢獻，Printed Matter在書店的展示區規畫了「SHANZINI：夏儂．邁克爾．凱恩與Printed Matter」特展，陳列凱恩在世期間與此機構以及藝術家密切合作的藝術項目與書籍作品，紀念其對全球藝術書展崛起的影響力。另一座重要的藝術家創作書推廣機構是位在曼哈頓熨斗區的紐約書籍藝術中心（Center for Book Arts），成立於1974年，是全美第一家書籍藝術中心，自此成為全球其他國家創建此類型機構的典範。此中心致力於推廣藝術家創作書、傳統裝幀工藝，以及印刷排版技術等，並促進書籍藝術界與當代視覺、文學藝術等專業的跨領域交流，舉辦各式工作坊如書籍裝幀、印刷、紙作品等數十門專業課程，師資包括現任紐約書籍工作者協會主席在內的席霖．隆巴第（Celine Lombardi）等，同時不定期舉行文學講座，並發行出版物與收藏作品來實現推廣的目標，更在機構中央設置展示空間，策畫藝術家創作書及其相關書籍製作物等精采的展覽。不同於Printed Matter，書籍藝術中心較專注在書籍的工藝技術層面，兩者相輔相成，替紐約的藝術家創作書文化注入豐沛的能量。（全文閱讀523期藝術家雜誌）
【12月專輯│藝術家製書的創作實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