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術史展演的重組與編碼
森村泰昌「模糊自我的定格」
日本當代攝影家森村泰昌(Yasumasa Morimura)在代表作之一的〈肖像(雙子)〉(1988-1990)完成後的30年,在紐約的日本協會畫廊舉辦美國首次個展,呈現他橫跨30年的藝術實踐,以精心的舞台介入歷史與文化圖像,解構「自我」的概念,展覽以「森村泰昌:模糊自我」(Yasumasa Morimura: Ego Obscura)為題,挑戰性/性別與文化認同的傳統定義,批判西方文明的權力動態與戰後日本歷史。
〈奧林匹亞〉的重新演繹
森村泰昌開展自我肖像的場域,以性別回應19世紀的西方現代繪畫,檢視西方現代化的開端,其中之一即是消融生活與藝術的交界,例如馬奈的〈奧林匹亞〉以維多利安.莫杭(Victorine Meurent)入畫,作品展出之際曾遭逢極端的議論紛紛,因為莫杭的髮色、工作與引人猜測的性取向,都被視為繪畫傳統的離經叛道。
森村泰昌的〈肖像(雙子)〉以藝術家的東洋身體,置入西洋裸體繪畫傳統,同時模糊中國的身體觀,並混雜日本的傳統性。首先,森村泰昌在臥床鋪上的華奢錦緞,是稱為「打掛」的結婚和服,這些織有梅紋與鶴紋的樣式,為他的〈奧林匹亞〉畫作增添特殊的日本元素,戴上染白的假髮,如同瑪麗蓮.夢露金黃如白的髮色,腳旁原本的黑貓也變成招財貓──日本的商業象徵。和服與商業構築日本在西方人眼中最為典型的「藝妓」形象:日本的東洋氣質隸屬於女人的形態,注定遭受西方殖民的蹂躪。
在森村泰昌開始創作〈奧林匹亞〉的1988年,黃哲倫(David Henry Hwang)的劇本《蝴蝶君》(M. Butterfly)也精確地指出相同點:「西方認為自己是陽性氣質的──大炮、重工業、富裕,而東方是代表虛弱、纖細與貧乏的陰性象徵。但東方的藝術很棒,充滿謎樣的智慧,展現一種陰性的神祕。」〈肖像(雙子)〉的重點在於藉由藝術家的亞洲男性身體、〈奧林匹亞〉畫中主角與蝴蝶君之間產生身體置換,森村泰昌的扮裝在位於歐洲中心的亞洲結構裡,帶進兩個不同的觀看方式。
第一、亞洲是陰性、蝴蝶君,是歐美施暴日本下的自然受害者;第二、是符合歐洲想像的亞洲男性女性化,森村泰昌用他的男性亞洲身體準確地取代〈奧林匹亞〉畫中的白人女性身體,他的演出之所以切合這個角色的特質,不只因為他是知名的扮裝藝術家,更在於透過他的演出,能夠進一步地將西方的文化想像結合「亞洲」及「陰性」於同質的無能地位。
森村泰昌在2018年時,以新作〈現代奧林匹亞〉對應他的〈奧林匹亞〉舊作,這個重構的形象以東方的亞洲女性現身,結合床席上作為裝飾的花魁衣裳,正被另一個戴著皮手套與絲帽的西方男性注視。藉由這件作品,森村泰昌更進一步地展開二分法的詮釋:男性與女性、東方與西方、主導與從屬,為既定的社會關係提供了細微的複雜曖昧性。
左 森村泰昌2016年作品〈自畫像的美術史(梵谷/藍)〉 Yasumasa Morimura, Self-Portraits through Art History (Van Gogh / Blue), 2016.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Luhring Augustine, New York. c Yasumasa Morimura 右 森村泰昌2016年作品〈自畫像的美術史(證人席上的勒布倫)〉 Yasumasa Morimura, Self-Portraits through Art History (Le Brun on the Witness Stand), 2016.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Luhring Augustine, New York. c Yasumasa Morimu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