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盒子內外的展示行動─藝術家吳瑪悧談當代策展

白盒子內外的展示行動

藝術家吳瑪悧談當代策展

 

　自2000年的〈心靈被單〉開始，吳瑪悧的作品便已突破了「藝術家」與「作品」的既成定義，不僅是藝術家個人的創造，更是參與者之間互為主體的對話。她為不同背景的群體搭建發聲的平台，並賦之以介入社會的行動力，而使得她的部分藝術計畫更近似於一場眾聲喧嘩的展演。

 

　吳瑪悧雖曾策動「樹梅坑溪環境藝術行動」、「光采行動：濕地就是美術館」等計畫，並在2018年擔任台北雙年展策展人，卻並不認為自己是「策展人」。對策展與創作之分野的強烈意識，乃至對於藝術展出的認知，使得她對於當代愈見熱門的當代策展具備怎樣的理解或反思？本刊特別在以「後自然：美術館作為生態系統」（以下簡稱「後自然」）為題的2018台北雙年展即將謝幕之際，訪問擔任雙策展人之一的吳瑪悧，經由這位藝術家的視角，探討當代策展之中，兼具藝術家身分的策展人，對於實務操作與議題思考的觀點，並且思考做為一種藝術機構的美術館白盒子，將如何在不失其本位的前提下「與社會交往」，激發館外群眾對社會的想像，甚至將概念化為行動，帶來實質的改變。

   

行動中的策展人╱創作者
　即便過往曾執行過許多近似策展的藝術行動，吳瑪悧並不將自己定位為策展人。她明確地認知到藝術家與策展人之間的分野，認為二者完成的任務、執行的方式雖有近似之處，實則仍大大不同──藝術家要思考如何將意志化為形式，藉以實踐個人的想法；策展人則是退居幕後，為參展者搭造平台、分配資源。策展與創作的本質性差異，使得二者的操作模式迥然有別，因此對吳瑪悧而言，此次為2018台北雙年展擔任共同策展人，是她首度投入的純粹策展工作。

 

　過往的藝術行動所需涉及的組織工作，譬如串聯不同的人、尋求不同資源，以及計畫之中讓不同背景的參與者彼此對話的過程，仍為吳瑪悧的策展行動帶來影響。在匯集了各種倡議團體、創作者的2018台北雙年展中，仍可見到此種「合作性實踐」的痕跡。她與共同策展的范切斯科．馬納克達（Francesco Manacorda）讓美術館不再只是純藝術家的表現舞台，或者沉重遙遠的文化殿堂，而是能容納各種觀點、讓觀眾也能參與其中的公眾廣場。人們可在此處感受展示內容，甚至隨著環境團體及藝術家走出戶外，重新思考今日「自然」的定義，與當代人們無法迴避的環境議題。

 

　這樣的策展型態已然模糊了藝術的疆界，不復以一般理解中的形式來想像一檔展覽。吳瑪悧認為「什麼是藝術」已然不是她真正關注的焦點，在這些藝術計畫與策展行動中，人們各自採取不同的手法表達對於議題的觀點或者經驗，不僅是對於立場的聲張，其運用各種官能的感性形式已具備足以觸動人心的質地。在吳瑪悧所策動的行動計畫與展覽中，不只可以見到純藝術家的創作，也經常出現長期深耕勞動、環境等各項議題的團體，甚至從中促成創作者與倡議者的合作，激盪出別樣的花火。

   

　吳瑪悧曾於2014年與香港策展人梁美萍及台灣策展人張晴文共同策畫「與社會交往的藝術─香港台灣國際交流展」，於香港浸會大學視覺藝術學院、替代空間及高雄駁二藝術特區展出，在具備研究性質的論述中展示台灣與香港各自的案例，探討藝術介入社會的可能。展覽的範疇不侷限於藝術空間，也涵括日常生活或網際平台，參展者更擴及台灣國際勞工協會（以下簡稱「TIWA」）等社會運動團體。吳瑪悧提到，倡議團體未必僅在街頭上抗爭，也可能運用藝術媒介來表達立場，譬如「黑手那卡西─工人樂隊」即運用音樂創作與社會對話；TIWA則是藉由「工人影像實驗班」指引「台灣倉儲運輸業工會聯合會」的勞工，運用簡易DV拍攝一系列「勞動轟拍」紀錄片，用鏡頭說自己的故事。在抗爭現場表現強悍的貨櫃司機們，也有他們的鐵漢柔情，在DV拍下的家庭錄影帶裡與孩子、寵物溫柔對話，使觀眾從中看見人性，而不只是立場的對立，這亦是在街頭抗爭中無法直接產生的作用。透過藝術形式「與社會交往」，拓寬了一場藝術展演擁有的可能性，甚至消弭了藝術的界線。

 

　2011年「樹梅坑溪環境藝術行動」則是一次介於策展與創作之間的嘗試，吳瑪悧將藝術家帶進竹圍社區，透過「樹梅坑溪早餐會」、「村落的形狀─流動博物館」、「在地綠生活─與植物有染」、「我校門前有條溪」等體驗活動，實際踏查流經竹圍的樹梅坑溪，勾勒出社區的空間網絡與歷史發展。而過往人們習而不察的樹梅坑溪，也在這些行動中形成更具體的面貌，並與參與其間的社區居民及藝術團隊產生更緊密的連結。

   

　「介入社會」是否將使藝術失去本位？吳瑪悧認為，即便在社會運動的倡議中，藝術展演與行動仍有其必要。相較於具有明確目的的運動者，藝術家則能對議題提出質疑。在展演行動裡，藝術媒介正能聚合來自各方的群體，透過不同的形式語言彼此溝通。（全文閱讀526期藝術家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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