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藝術性想像,以及數位性轉化
當代數位科技已扮演猶如社會中樞神經系統的角色,「數位轉向」(digital turn)似乎也已是不爭的事實,且打造此般的數位天地,促使許多人深信「機器優於人類」的命題。貝爾納.斯蒂格勒(Bernard Stiegler)在《人類紀裡的藝術》指出,這種始於1993年數位轉向的科技震撼中,透過網路科技的全球開放網絡,超工業化的系統透過遠程──行動的網路,對遠程的對象進行控制,致使整體社會運作體系轉化成人們所熟悉的數位經濟。隨著數位時代的全面到來(包含大數據、機器學習、人工智能、物聯網等新科技的普及),大規模「數位化」世界圖景的景致既是歷史性的,也是增補性的當代生存樣態,整體且普遍的人工智能化而引發一系列社會文化、地緣政治、生存環境、生命倫理等人類生活世界的改變。
甚至,人們生活經驗藉由技術所構成的景況已不言而喻。如同唐.伊德(Don Ihde)在《科技與生活世界》所述,科技技術以物質文明中各種人工物的形式存在於我們的環境之中,且深深地影響人們的行動、知覺與理解方式,然而,當「數位無所不在」,人類社會卻悄悄地進入所謂的「後數位情境」(Post Digital Condition)。羅素.戴維斯(Russell Davies)便曾言,後數位應該是下一個激動人心的階段,它不是舊秩序的回歸,而是人們開始「在屏幕之外進入世界的地方」(in the world beyond the screen)。梅爾.阿利森貝格(Mel Alexenberg)在《後數位時代的藝術未來》一書中清楚地定義所謂的「後數位」(post-digital),指涉的是一個在人類與數位科技間關係快速變遷下的藝術創作,以及藝術如何更關切人類的生存實際景況,而非數位科技本身。
王新仁 明日的路徑 2019 演算音像 尺寸依場地而定(圖版提供:王新仁)
那麼,是什麼樣的「新人類景況」值得藝術家透過創作實踐的策略來彰顯呢?貝爾納.斯蒂格勒將環境科學研究中所提呈的「人類紀」概念,轉化到人文社會的當代哲思中,開啟關於人類生存樣態的討論。在巨量資訊的運作邏輯將一切量化、測定、校準,以便讓後數位的人類世界更加標準化之際,人類已經與其環境一樣,都被轉換成資料,且能被資訊設備簡化成可測定的、可更新修改的數量。無所不在的巨量資訊運算公司根據從每個人身上蒐集到的「數位足跡」,直截了當地造成了數位個體。而根據馬克.莒甘(Marc Dugain)與克里斯多夫.拉貝(Christophe Labbé)的《裸人》一書,這種巨量資訊公司所抱持的自由意志主義,更不計一切代價爭取科技進步。從人機、跨物種系的混雜,從「以人類為中心」的思維(即人類被其他物種所取代的人文主義),轉向「人類其實早已是科技主體的賽博格」思維,在這個轉向的過程裡,是賽博格自身的演化史,它涵蓋所有知識領域,從生物學、地質學、資訊學、神經醫學、文化、藝術領域……,疊合積累成「人類紀」(anthropocene)。
本文以筆者於國立台灣美術館策畫「後數位人類紀:國際科技藝術展」中受邀之藝術作品為例,說明本文命題「記憶的藝術性想像,以及數位性轉化」,此一命題主要在於彰顯藝術家如何運用實體物質與虛擬真實景觀圖象,共同展現日常生活物件重新轉化與再組裝配置的記憶圖象。王新仁的〈明日的路徑〉以3D實景掃描與波函數塌縮演算法表意台灣原生地貌在每一次觀看過程中,都能產生似真若假,也別於現實的新組成。王新仁藉由資訊演算形塑而成的數位空間可謂是一個動態的世界,軟體程式可能為使用者開創了些許特別的領域與經驗範疇。(全文閱讀527期藝術家雜誌)
【4月專輯│科技.藝術.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