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與它的雙身
專訪第五十八屆威尼斯雙年展總策展人拉爾夫.魯戈夫
在小說《城與城》(The City & The City)裡,英國小說家柴納.米耶維(China Miéville)描述了盤據相同物理(地理)位置,但卻有著截然不同文化與宗教的城市:貝占爾(Beszel)與烏爾庫瑪(Ul Qoma);兩座城市的居民靠著自我意志不斷地區分這城與那城,在長年訓練與中央規訓之下,有意識地「看不到」另一座城市的居民及他們身穿的衣著、語言與居所,儘管他們和另一城的居民只有數寸之隔。這道看不見的牆也出現在本屆威尼斯雙年展的策展論述中,援引米耶維小說從物理學到社會體制、論述下形成的平行宇宙,總策展人拉爾夫.魯戈夫(Ralph Rugoff)試圖在本屆威尼斯雙年展,帶領參觀者到牆的另一面,透過參展藝術家的作品,以及展覽的策畫方式,想像在越界──跨越有形或無形區分結構後,另一種敘事與感知的可能。
第58屆威尼斯雙年展總策展人拉爾夫.魯戈夫
(Photo: Andrea Avezzù)Courtesy of La Biennale di Venezia
在威尼斯雙年展的預展期間,《藝術家》雜誌有幸邀請到拉爾夫.魯戈夫進行訪談。魯戈夫自2006年時即擔任倫敦海沃德美術館(Hayward Gallery)主策展人,曾經策畫藝術家與其設計的建築環境為主題的「精神建築」,以及探討日常生活(everyday life)在藝術主題之外,如何做為一種經驗形式,為其在海沃德美術館的首場展覽「當代生活下的繪畫」等。在訪談中,擅長策畫群展的魯戈夫分享關於策畫此當今規模最大型雙年展的過程,以及如何透過邀請七十九位(組)活躍在當代藝術世界的藝術家,來探索藝術與其潛在的另一種可能。本次訪談於軍火庫展場中進行,下文對答除了翻譯外,僅具潤稿 性的修飾。
問:相較於過去威尼斯雙年展將參展藝術家分置軍火庫(Arsenale)與綠園城堡(Giardini)的做法,這次在展覽策畫上是如何進行、選擇讓藝術家以不同的兩件(組)作品,分置兩個展區,有如人格分裂般的設計?
夏爾芭.古普塔 無題 2009 綠園城堡中央館展場一景(攝影:蔣嘉惠)
魯戈夫:我覺得觀者來到威尼斯雙年展,可以看到同一位藝術家的不同作品在不同的兩間展館並置,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同時,我也在想該如何讓一場展覽有兩種截然不同的氛圍,而軍火庫和綠園城堡也是兩個相異、擁有不同條件的場地。但會以這種近似分裂人格(split personality)的布展方式,是希望能讓觀眾看到藝術家的創作方式與過程的多樣性──同一位藝術家在一場展覽裡,能有不同表現手法、風格或是媒材。從這方面來想,這次參展藝術家的作品也是有著多重角度,並非只告訴你一種論述,相反地,他們在同一作品裡告訴你各種不同的故事。所以我想透過這樣的策展方式,帶給觀眾新的體驗,他們可能先在軍火庫看到,例如藝術家夏爾芭.古普塔(Shilpa Gupta)的聲音裝置〈你與我的聲音不相見容〉,接著又會在綠園城堡看到她〈無題〉一作的自動鐵門不斷地重複來回撞擊水泥牆。我認為這也是給觀眾的考驗,讓他們思考或是回憶在上一個展場裡看到了什麼、去比較這兩件作品有何不同;並不是說這兩件作品合起來成為一件作品,而是彼此做為獨立的存在,如此一來,作品不再只是單一作品,我們反而可從雙重(double)、甚至是多個角度去體會藝術家的創作過程(creative process)。像這樣的觀展經驗,於觀者也有著更多的時間需求,他們需要花時間去理解作品,並體驗同一藝術家不同的創作方式與媒材處理。
戴倫.貝德爾 史考特.曼德斯的威尼斯! 應用程式 綠園城堡中央館展場一景
58th International Art Exhibition - La Biennale di Venezia, 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
(Photo: Francesco Galli)Courtesy: La Biennale di Venezia
除此之外,雙重、另類認同(alternative identity)、平行宇宙(parallel universes)等也是此次參展藝術家,如史丹.道格拉斯(Stan Douglas)的雙頻道錄像作品〈分身〉,或是戴倫.貝德爾(Darren Bader)在應用程式作品〈史考特.曼德斯(Scott Mendes)的威尼斯!〉想要探討的主題。
傅丹 All work 2019 複合媒材 軍火庫展場一景
58th International Art Exhibition - La Biennale di Venezia, 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
(Photo: Andrea Avezzù)Courtesy of La Biennale di Venezia
問:提到這次的參展藝術家,想請你談談策展過程,以及空間的調度?例如,這次參展的藝術家相當特別地僅限於仍活躍於當代藝術世界的藝術家(living artists);在先前其他訪談中你也曾經提到,為了這次威尼斯雙年展,你走訪世界各地,到藝術家工作室參觀,可否談談這些過程怎麼促成我們現在看到的成果?例如你如何決定哪件作品要放在軍火庫或是綠園城堡?
魯戈夫:老實說,這真是一個非常漫長的過程──你必須不斷地在試驗與失敗之間復返,這其中真的沒有所謂的方程式能先行創造出來,讓接下來的策展依循這樣的方式。如同剛剛所說,在這次的策展過程(curatorial process)中,我見了非常多藝術家,無論是約面談,或是前去他們的個展,這些談話過程都極為精采,他們的看法與意見也會影響我在展覽上的調配,換句話說,本屆展覽向他們借了很多點子。因此,我也希望在某些程度上,這些藝術家可以成為這次雙年展的共同策展人,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問他們「你們覺得我還該去找誰好?還有誰是你推薦適合這次展覽?」如藝術家傅丹(Danh Vo)和茱麗.梅樂圖(Julie Mehretu)等,他們幫我策畫了幾個展場空間,作品該放置於何處,或是該如何裝置在牆上。
茱麗.梅樂圖2017至2018年作品於軍火庫展場一景
58th International Art Exhibition - La Biennale di Venezia, 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
(Photo: Andrea Avezzù)Courtesy of La Biennale di Venezia
邁克爾.阿米泰吉2019年作品於軍火庫展場一景
58th International Art Exhibition - La Biennale di Venezia, 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
(Photo: Andrea Avezzù)Courtesy of La Biennale di Venezia
但如果要談到作品在軍火庫和綠園城堡的配置,很多時候都與作品的規模大小有關,你可能會發現,在軍火庫有很多大型的錄像裝置,畢竟相較於綠園城堡中央館的白盒子結構,前者是一個比較大、比較粗糙(raw)、磚頭或水泥都曝露在外的空間。不過,我想在策畫過程中時常讓我覺得驚豔的是,繪畫作品擺置在軍火庫裡效果非常好,通常你都會認為「不行吧,繪畫作品不能放在這裡」,不過邁克爾.阿米泰吉(Michael Armitage)的大尺寸繪畫在軍火庫空間中的效果相當驚人,茱麗.梅樂圖、甚至烏希可.穆勒(Ulrike Müller)的小型作品看起來也很棒,對吧!所以只要適當的空間結構,繪畫在粗糙的場地也能相當突出。(全文閱讀529期藝術家雜誌)
【六月專輯│第五十八屆威尼斯雙年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