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藝術家創作生涯的每一刻──專訪「藝術家基金會」會長蘿倫絲.麥妮爾
撰文/鄭元智(藝術家2019年7月530期)
藝術家基金會會長蘿倫絲.麥妮爾 ©Michael Burou
離巴黎香榭大道與凱旋門不遠的所羅門.羅斯柴爾德公館(Hôtel Salomon de Rothschild)自1976年以來即是於同年創立的素描與造形 藝術國家基金會(Fondation Nationale des Arts Graphiques et Plastiques,以下簡稱「FNAGP」)的據點。FNAGP由時任法國文化部藝術創意司司長安東尼歐茲(Bernard Anthonioz)所構思,其創始目的在於經營並管理法國政府所得到的「遺囑捐贈」(legs)。其中最重要的二項「遺囑捐贈」,分別為於1922年由羅斯柴爾德男爵夫人(Baronne Hannah Charlotte de Rothschild),即阿黛勒.馮.羅斯柴爾德(Adèle von Rothschild)所捐贈的所羅門.羅斯柴爾德公館與藝術典藏;以及1944年由珍妮.史密斯與瑪德蓮.史密斯─香萍(Jeanne Smith et Madeleine Smith-Champion)姐妹所捐贈,位於馬恩河諾讓市(Nogent-surMarne)的兩棟祖產、巴黎第九區的一幢建築物以及數件藝術作品典藏;此外,同時管理由法國畫家古亞斯塔拉(Pierre Guastalla)捐贈的一棟在巴黎第十六區的豪宅等。
所羅門.羅斯柴爾德公館外觀一景 Crédit photo: Hervé Plumet. Courtesy Fondation des Artistes ©Fondation des Artistes
不以「營利」為目的的FNAGP擁有法人機構的運作彈性,主要收入則是透過公寓與辦公室的租賃,以及館內空間的租金為主,像是位於總部的所羅門.羅斯柴爾德公館,即成為許多法國重要藝術專業機構與協會的據點。而史密斯姐妹捐贈的兩棟豪宅則分別成為伯納.安東尼歐茲藝術中心(Maison d’Art Bernard Anthonioz,簡稱「MABA」)與國立藝術家之家(Maison nationale des artistes)──一間全法國唯一專門照護藝術文化者的養老院。此外,FNAGP自創始以來即發展出重要的「藝術工作室」出租政策,至今日共擁有九十一間工作室,它們分布在位於巴黎的「帕索尼爾區工作室」(Ateliers Faubourg Poissonnière)與「薩法小徑工作室」(Ateliers Impasse Savart),以及位於馬恩河諾讓市的「村落工作室」(Ateliers Le Hameau)與「基.羅埃工作室」(Ateliers Guy Loë)。
FNAGP力求協助並照顧藝家創作生涯中的每一刻,其慈善活動共分為六大面向:「提供藝術工作室」、「藝術作品製作贊助」、「協助藝術展出與推廣」、「伴隨老年退休的來臨」,以及兩項新的贊助活動,分別是:「藝術學校贊助」與「國際藝術駐村活動」。
馬恩河諾讓市中的「村落工作室」一景 Crédit photo: Hervé Plumet. Courtesy Fondation des Artistes ©Fondation des Artistes
FNAGP在2018年年底正式改名為「藝術家基金會」(Fondation des Artistes,以下簡稱「基金會」)。《藝術家》雜誌相當難得地邀請到藝術家基金會會長蘿倫絲.麥妮爾(Laurence Maynier)進行訪談,希望藉機了解這個以公眾利益為主,又具法人地位的私人機構是如何運作,它如何管理分散各地的據點與它們的操作模式,以及她對於基金會的未來展望,將法國這間重要的藝術機構介紹給國內讀者與藝術家。
問:當我開始進一步研究基金會的組織時,才發現它就像一塊拼圖,慢慢挖掘出它許多不為人知的一面,雖然多元但卻也相當分散。可以先請妳簡單談一下基金會嗎?
蘿倫絲.麥妮爾(以下簡稱「麥」):我三年前上任時,也以為自己已經對基金會相當了解,但事實上並不然。當年我知道位在這裡的總部,但我不知道它還有在馬恩河諾讓市的空間。在更進一步了解基金會的所有計畫之後,我很訝異地發現它們竟然相當分散。因此,我希望可以將它們串聯在一起,開啟互動的橋梁,因為我相信基金會只能透過它所有共同執行的活動才能贏得大眾的尊敬與信任,而不是透過個別獨立的計畫。「養老院」是一個很棒的概念,但它並非基金會的全部;「藝術中心」有非常精采的展覽計畫,但它不是基金會的唯一;「藝術工作室」是幫助藝術家相當有用的機制,但它無法代表基金會的所有活動。
問:這是不是FNAGP決定更名的原因?
麥:沒錯,更名的原因是希望促進基金會不同的部門共同合作。在決定更名之後,我重新投入歷史的研究,試圖去解讀這三位重要捐贈者(即羅斯柴爾德男爵夫人、珍妮.史密斯與瑪德蓮.史密斯─香萍姐妹)她們企盼透過我們、透過基金會所達到的目標。當我了解到她們真正的目的,是希望我們「伴隨」藝術家之後,我對自己說:基金會存在的宗旨就是「實現」她們的願望──「伴隨」藝術家創作生涯中的每個片刻。在這個重大的使命下,基金會必須找出藝術家真正需要協助的「時刻」,是當他們需要「製作」作品之時、「展出」作品之時、「出國」進修之時、擁有「工作空間」之時,以及得以安詳地度過「晚年」之時。在當年,基金會所發展的不同活動事實上已經達到上述目標,我只是興起兩項新的贊助活動。此外,更名的另一個原因也是期望提高基金會的知名度──一個比較簡單好記的名字,可以幫助大眾更進一步了解它所推廣的活動。
問:請大約介紹MABA與國立藝術家之家的活動?
麥:MABA和做為養老院的國立藝術家之家雖然是鄰居,而且兩間機構的負責人彼此十分熟識,但是在我上任之前它們卻完全沒有任何合作計畫,而是各自經營著自己的活動。因此,我最初的想法就是讓它們一起合作,但不是以強迫或人工的方式,而是從互助的觀點讓MABA的年輕人和養老院的老人可以產生交流。
MABA推廣的對象一開始就是以學童和藝術系的學生為主。而從今年起,我們推出「小導覽員」計畫,安排讓學童先來看展,然後再讓他們去向父母或其他大人介紹展覽。養老院每個月則會邀請一位學者或哲學家來和大家對話,我們最近也讓「小導覽員」參與這些活動,創造老人、兒童與學者會面對談的機會,我們很滿意獲得的結果,並會持續下去。換句話說,我希望透過這些機制來降低不同機構之間的隔閡。而且,你知道嗎,歐洲人對於老年或養老院有一種「規避」或「視而不見」的態度,這和亞洲人的觀點很不一樣,我也希望透過這些活動能多多少少改變這樣的觀念。所以,我們決定開始在位於養老院不遠的「村落藝術工作室」採用同樣的做法,大力鼓勵藝術家每年一次向養老院的房客介紹他們的創作,當然,這沒有任何強迫性,但我希望這些藝術家也可以和基金會其他的機構有所互動。
MABA推廣的對象一開始就是以學童和藝術系的學生為主。而從今年起,我們推出「小導覽員」計畫,安排讓學童先來看展,然後再讓他們去向父母或其他大人介紹展覽。養老院每個月則會邀請一位學者或哲學家來和大家對話,我們最近也讓「小導覽員」參與這些活動,創造老人、兒童與學者會面對談的機會,我們很滿意獲得的結果,並會持續下去。換句話說,我希望透過這些機制來降低不同機構之間的隔閡。而且,你知道嗎,歐洲人對於老年或養老院有一種「規避」或「視而不見」的態度,這和亞洲人的觀點很不一樣,我也希望透過這些活動能多多少少改變這樣的觀念。所以,我們決定開始在位於養老院不遠的「村落藝術工作室」採用同樣的做法,大力鼓勵藝術家每年一次向養老院的房客介紹他們的創作,當然,這沒有任何強迫性,但我希望這些藝術家也可以和基金會其他的機構有所互動。
國立藝術家之家的客廳一景 Crédit photo: Hervé Plumet. Courtesy Fondation des Artistes ©Fondation des Artistes
問:提到這點,請妳談談這些「藝術工作室」的經營運作?
麥:首先,藝術工作室的申請是開放給全法國不分國籍的所有藝術家,其中唯一的限制是:藝術家必須在法國活動與創作。工作室的經營就像私人住宅或店面出租一樣,很多藝術家一旦申請到我們的工作室,他們幾乎都不會搬走,因為我們沒有權利可以隨便中止合約,法國的法律是相當保護房客的。換句話說,我們出租的是一個工作空間或一間公寓,今天有一半以上的租客幾乎都已經租了長達廿年到四十年之久,這和藝術家駐村的模式相當不同。因此,我們同一時間也不斷地尋求擴大工作室數量的可能性。譬如目前基金會正在和一間建築公司協洽,它們要在巴黎第十四區的一塊舊醫院空地興建公寓,並有興趣在其中加入一兩間藝術工作室;我們如果提出資金協助,則可以參與藝術家篩選的機制,如此一來就可以確保使用這些工作室的人是「真正的」藝術家。沒錯,因為是房屋出租的機制,從法律的觀點來看,我們並不能要求受租的房客保證自己是「百分之百」的藝術家。
問:如果法律嚴格的話,你們為什麼不只經營短期的駐村活動?
麥:這完全是觀點的問題。當你研究藝術家真正的需求,他們真的需要一個穩定、長久的工作場所;此外,當他們的作品體積佔據很大的空間時,這樣的需求就更為重要。但是你的問題相當好,基金會目前的確沒有駐村機制;但同時,今天這類贊助活動事實上已非常廣泛了。最近位於里昂不遠的一間駐村機構與我們聯絡,它們有些財務經營上的困難,但目前我們還在評估要不要與之合作。
問:我對於「養老院」有很大的興趣,請談談它如何運作?我想等候名單應該很長?
麥:每個人也都是這樣想(笑),但事實上完全不然。我們現在總共有七十五位房客,但今年進行整修之後,年底會多五個名額,房客總數將達到八十位。其中除了造形藝術家,也有音樂家、演員、建築師、詩人等文化工作者,這正是捐贈者史密斯姐妹的願望。
目前等候名單約有十名,但一般來說等待的時間並不會很長,估計最多三個月。因為就像其他養老院一樣,我們也有「離院」的人,現在七十五位房客的平均年齡是八十七歲,所以幾乎每個月會有一到兩位房客過世。你知道嗎,今天法國的情況是,很多人寧願待在自己的家,愈久愈好,所以政府發展出很多協助老人留在自家的措施。這樣的結果也造成來到養老院的房客幾乎都是相當高齡的人士。相較起來,等候藝術工作室的名單就很長了,幾乎每個月都會收到新的申請案,像今天就約有一百五十件申請案吧。
目前等候名單約有十名,但一般來說等待的時間並不會很長,估計最多三個月。因為就像其他養老院一樣,我們也有「離院」的人,現在七十五位房客的平均年齡是八十七歲,所以幾乎每個月會有一到兩位房客過世。你知道嗎,今天法國的情況是,很多人寧願待在自己的家,愈久愈好,所以政府發展出很多協助老人留在自家的措施。這樣的結果也造成來到養老院的房客幾乎都是相當高齡的人士。相較起來,等候藝術工作室的名單就很長了,幾乎每個月都會收到新的申請案,像今天就約有一百五十件申請案吧。
問:請談談基金會其他的未來計畫?
麥:我想回到基金會能見度的問題。當我思考這個問題時,除了在藝術創作補助作品對外展示時加入我們的標誌之外,是不是還有其他做法?我想或許應該以一種歷史性的觀點來看待這個問題,因此我決定透過幾個階段性計畫來達到這個目標。首先,基金會因為更名的關係需要更新網站,而安排在網站中列出從2011年以來所有贊助過的「藝術作品製作」計畫,其中不但列出受益藝術家與作品的名字,還會加上作品圖片。第二階段則是在2021年,「藝術作品製作贊助」計畫十週年慶時,邀請一位獨立策展人從這些作品出發、策畫一檔特展,並同時出版一本專輯,這是我認為需要進行的歷史工作。
此外,關於歷史,基金會在去年聘任一位藝術典藏專員,她研究基金會保存當年由羅斯柴爾德男爵夫人所留下的藝術作品,它們全數展示在公館中一間名為「珍奇屋」(Cabinet de curiosités)的房間,並從今年起正式對外開放。
最後,在推出兩項新的贊助計畫之後,希望基金會未來三年的時間可以投注在尋找新的捐贈計畫,這也回到我之前提過關於能見度的問題。我認為在強化基金會的能見度之際,剛好也可以讓大眾更進一步認識基金會,當他們有更多認識之後,民眾或許就會產生希望透過捐贈來幫助藝術家的想法,不論是以資金動產的模式,還是不動產的模式,可能性是很多的。反過來,如果基金會的財務能力愈充足,我們對藝術家的贊助同樣即會更有力,這是一個互利互惠的良性關係。
此外,關於歷史,基金會在去年聘任一位藝術典藏專員,她研究基金會保存當年由羅斯柴爾德男爵夫人所留下的藝術作品,它們全數展示在公館中一間名為「珍奇屋」(Cabinet de curiosités)的房間,並從今年起正式對外開放。
最後,在推出兩項新的贊助計畫之後,希望基金會未來三年的時間可以投注在尋找新的捐贈計畫,這也回到我之前提過關於能見度的問題。我認為在強化基金會的能見度之際,剛好也可以讓大眾更進一步認識基金會,當他們有更多認識之後,民眾或許就會產生希望透過捐贈來幫助藝術家的想法,不論是以資金動產的模式,還是不動產的模式,可能性是很多的。反過來,如果基金會的財務能力愈充足,我們對藝術家的贊助同樣即會更有力,這是一個互利互惠的良性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