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象/抽象、翻版/獨一、雕塑/裝置
從法國兩場雕塑展出發,看西方現代雕塑發展進程與現狀
何謂當代雕塑的面貌?要思考這個問題,從歷史的觀點出發來回視上世紀初至今的現代雕塑創作發展,絕對是一條值得採取的研究方向,法國於去年年底先後推出的兩檔展覽正好提供難得的機會。
深具雕塑藝術傳統、做為法國最高藝術教育殿堂的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École national supérieure des Beaux-Arts de Paris),於2019年12月初推出「雕塑無限」(Sculptures infinies,展覽將於4月23日巡迴至里斯本卡魯斯.古本奇安美術館〔Calouste Gulbenkian Museum〕)。展覽從傳統的石膏模型與翻製起始,集結法國三大藝術機構的石膏雕塑與翻模典藏,並以此來對應多位相當重要和充滿潛力的當代藝術家的創作,促成一場古今互文的難得機會與對話契機,除了強調雕塑藝術的學院派基礎及背景,同時呈現當代藝術家如何質疑「具象」雕塑本質的作法,與其當今多元的面貌。
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學術大廳外牆一景 ©Carlos Azevedo
另一檔展覽則是龐畢度中心梅茲分館(Centre PompidouMetz)精選巴黎龐畢度中心總館下屬之法國國立現代美術館(Musée national d’art moderne)的雕塑典藏,於2019年11月下旬策畫推出的「建構世界」(Des Mondes construits),展覽回顧20世紀抽象雕塑藝術的美學史,並勾勒從「雕塑」到「裝置」的發展進程。
從「傳承」開始
從羅馬時代開始,古希臘流傳下來的繪畫與雕塑被視為藝術美學中的最高境界,在當年交通和旅遊不甚方便與普及的情況下,石膏模型翻製技術成為許多藝術家得以研究、學習、模仿彼方藝術大師創作的重要途徑。這種翻製古典經典作品的傳統在法王路易十四的領導下更為盛行,並在19世紀達到頂點,其中不乏許多貴族藉此建立相當重要的私人雕塑收藏。
這些古典的石膏翻模與模型成為「雕塑無限」策展人佩妮洛普.克提斯(Penelope Curtis)的出發點,在兩層樓展廳的空間中展出一系列四十二件古典石膏翻模作品,包括從古埃及〈亞瑪尼瑞提斯皇后〉到雅典國家考古博物館保存的〈翁法洛斯〉、從西元前3世紀「希臘化時期」(Hellénistique)的〈維納斯石雕〉到米開朗基羅〈垂死的奴隸〉的石膏翻製作品等。本展展出的雕塑作品主要來自法國三大公家機構的典藏――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石膏模型工作室」(Atelier de moulage)、羅浮宮「石膏典藏室」(Gypsothèque),以及法國國家博物館聯合會―大皇宮(Réunion des musées nationaux-Grand Palais, RMN)的「石膏模型工作室」(Ateliers d'Art, Moulage & Chalcographie)。
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的石膏模型典藏,主要承繼自羅浮宮今天已經不復存在的傳統皇家藝術學院,其目的以教育與學習為主,因此保存從中世紀直到文藝復興許多重要藝術大師如米開朗基羅的翻製作品。此外,該典藏中擁有許多與身體解剖圖相關的雕塑,此意在於協助學生進一步了解身體肌肉與關節的組織結構。
「雕塑無限─從石膏模型到數位世代」展場一景 ©Keith Cheng
羅浮宮的首間「石膏模型工作室」創立於1794年,其最初目的是為了保存當年法國皇室為「繪畫與雕塑皇家學院」從義大利收購的藝術作品,其中不乏許多翻製的雕塑。法國政府在1895年成立法國國家博物館聯合會―大皇宮,將羅浮宮與巴黎國立高等美術學院的「石膏模型工作室」典藏轉託給該機構保存、管理,其擁有進行雕塑品翻製的商業權利,成為法國當今唯一坐擁橫跨古希臘直至當代雕塑石膏翻模的典藏機構。而羅浮宮的「石膏典藏室」成立於2001年,總計藏有近五千五百件石膏翻製作品,其目的具有歷史見證的意義,呈現出自古羅馬時代以來直到19世紀末期的雕塑史發展。
從翻版到獨一
在此深具歷史的背景下,「雕塑無限」同時邀請十八位當代藝術家參展,他們的作品並不一定與一齊展出的古典石膏模型或翻製作品有直接關聯,但均間接地質疑原作與翻版、獨一與複合、單一與重複的定義,以及其中的 互斥與矛盾,並進一步邀請觀者從傳統的背景出發,思考何謂當代的雕塑形式?它們的本質是什麼?它們未來的可能性又是如何?
「雕塑無限─從石膏模型到數位世代」2樓展場一景 ©Keith Cheng
展覽佔據美術學院宮(Palais des Beaux-Arts)的兩層樓,位於一樓,史蒂芬.克萊頓(Steven Claydon)與朱瑪娜.曼娜(Jumana Manna)的作品試圖結合翻製雕塑與當代媒材,透過一種異質的組裝手法(assemblage)解構傳統雕塑的概念。雅斯塔.葛蘿汀(Asta Gröting)、西蒙.藤原(Simon Fujiwara)和瑪莉詠.維布姆(Marion Verboom)則應用「翻製」來保存歷史的「印記」(empreinte),將之直接展出,如雅斯塔,葛蘿汀作於柏林、記錄不同知名建築物牆面外觀的矽膠雕塑;抑或是將之置放於戶外,讓它被不同的有機物侵蝕,如西蒙.藤原2014年作的〈新龐畢度〉,作品翻製這座知名藝術殿堂建築結構中的一個組裝架構細節,藝術家在此同時也對龐畢度中心的兩位建築師皮亞諾(Renzo Piano)和羅傑斯(Richard Rogers)致上崇高的敬意。瑪莉詠.維布姆作於2019年的一尊尊鍍銅圓柱石膏雕塑名為〈岩層〉,它們的裝飾特色呼應古希臘〈古里斯里凡亭雕像〉貼金箔的技術,除了突顯藝術家對歷史的興趣,還有其嘗試更新傳統的企圖。(全文閱讀537期藝術家雜誌)
【二月專輯│現當代雕塑發展重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