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弋身體重返情感的現場
崔西．艾敏作品的物質性和具象意義
撰文│吳家瑀 圖版提供│Xavier Hufkens Gallery（藝術收藏+設計2017年10月號121期）
1990年代開始，身為英國青年藝術家（Young British Artist，YBA）一員的崔西．艾敏（Tracey Emin）便透過油畫、版畫、素描、攝影、裝置、霓虹燈管字等諸般媒材，連篇寫下自傳色彩濃烈的告解藝術。艾敏的作品一如YBA藝術浪潮，主體風格意識強烈，以驚世駭俗撩撥感官視聽，挑釁觀者道德底限。而她總是大聲張揚性愛情慾、肆無忌憚開放尺度的作風，又使她隸屬於莎拉．盧卡斯（Sarah Lucas）、凡妮莎．碧考芙（Vanessa Beecroft）等一批俗稱「壞女孩」（bad girl）的新興女性藝術家之列。她們對於性別議題的處理皆有顛覆世俗眼光、挑戰傳統父權的強悍無畏。不若此前的70和80年代女性藝術家，仍舊身處在相對邊緣的位置，為平反女性刻板印象和喚醒女性主體意識，走著漫長又孤獨的艱辛道路，這群壞女孩，不但能夠迅速獲寵，在議題討論及題材與呈現的手法上，更享有不同於以往的高度自由。例如莎拉．盧卡斯便常取材日常俗物、拼湊水果、家具、生活物件等現成物，以物品的組合意象模擬性愛隱喻，製造出極盡挑釁性別觀點的詭異氛場，由是挑戰禁錮的封建體系和荒誕的社會禁忌。
Tracey Emin, Mother, acrylic on board, 20.2x25.2x0.4cm, 2017. Photo credit: HV-Studio.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Xavier Hufkens, Brussels
艾敏的作品之所以深植於觀眾記憶，除了她與YBA藝術家同樣積極突破既有框架開創新局，為藝術的言說途徑和腹地繁生符號，更因為她鮮明的個人印記：一直以來，她藉由描繪自己的身體，將生命的陰翳幽暗開誠佈公，對於自身性遭遇、混亂性關係、苦難的墮胎和流產、真實的身體情慾和關於失去的經歷，坦誠刻劃毫不保留，面對世人眼中亟欲隱藏否認的種種可悲、恐懼、墮落，尤其是那西方思想傳統中屬於身體的卑賤低下，她也敢於揭穿，並試圖還原身體形軀本就與心神情意互滲的面目。她不斷在作品中複述個人經歷，彷彿把層層疊疊的過往之我細密交織於一副具體之上，以致達到現實中自我精神的解脫，那副具體乃是在身體回溯記憶之下，由各種盲目、錯愕、驚厥、暫緩或延異的情緒役使，拖曳著顏色物料，讓情慾走筆，如同創傷後簇生新肉一般、緩慢而階段地長出曲折形象。艾敏在這層層複疊的厚度裡，往復穿行著她個人分屬不同時空的隱密記憶和晦澀情感，彷彿藉由這般舊事重演，詮釋不可追悔和全然再現的種種過往，淬煉出一種自我體悟，在回憶裡尋索從前至今我之所以為我的跡象，達成現在的我之救贖與認同。艾敏突現了身體的獨立性，是身體在感知、認識、詮釋和聯繫著這個世界，而不是意識。換言之，心靈存在於身體之中。
左‧崔西．艾敏作品〈你保護我〉
Tracey Emin, You Protected me, acrylic on board, 25.5x20.1x0.4cm, 2016. Photo credit: HV-Studio.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Xavier Hufkens, Brussels
右‧崔西．艾敏作品〈撩撥與你共舞之慾〉
Tracey Emin, It turned me on dancing with you, acrylic on paper, 137x101.5cm, 2016. Photo credit: HV-Studio. Courtesy the Artist and Xavier Hufkens, Brussel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