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燙手山芋到鎮館之寶
馬諦斯:紅色的畫室
紐約現代美術館/2022年5月1日~9月10日
野獸派(Fauvism)、跳舞的人(〈舞蹈〉)、充滿童趣的剪紙──這些可說是後印象派藝術家亨利.馬諦斯(Henri Matisse)的同義詞。對馬諦斯稍有認識的人,大概對他1911年筆下所描繪的巴黎外郊工作室,也是紐約現代美術館的重要館藏〈紅色的畫室〉不陌生。策展人安.譚金(Ann Temkin)說,馬諦斯用大片紅滲透整個畫面的決定,深深吸引也困惑著幾世代的藝術史學家與藝術家。有理論認為,馬諦斯是因長時間待在工作室外綠意盎然的花園所產生的視覺殘像(optical afterimage)才選擇了紅色,然而根據譚金的說法,馬諦斯從未給予任何解釋,而這幅神祕畫作的身世還有許多尚未揭露的故事等著後世挖掘。
「馬諦斯:紅色的畫室」展場一景
(Photo: Jonathan Muzikar)©2022 The Museum of Modern Art
在歷經巨變的後疫情時代,傳統的大師回顧展已顯得過時。如何在展出藝術史上的「大師」作品的同時,不過度強加歐洲中心主義思維又能提供新觀點,成為策展人的挑戰。紐約現代美術館的「馬諦斯:紅色的畫室」策展形式不再是傳統回顧展的舊瓶裝新酒,而是以單一作品為擴展論述的出發點。「馬諦斯:紅色的畫室」的展示設計有別於全盤依主題或時間軸的傳統排序,將展覽分為兩大展間:一側重現了〈紅色的畫室〉的畫面,將畫中的六幅畫作與四件雕塑再次相聚於一個時空之下,提供觀者沉浸式的體驗;另一側囊括與〈紅色的畫室〉相關的畫作,搭配珍貴的歷史檔案資料,以編年手法娓娓道來畫室本身與畫作的來源(provenance)。
在歐洲藝術史上,藝術家的畫室和工作室是個常見的創作主題。這類型的作品邀請觀者窺探藝術家的私領域,反思藝術創作的本質。因此,某種程度上來說,〈紅色的畫室〉是一窺馬諦斯生活片刻、非常私人的作品。〈紅色的畫室〉不見調色盤、畫架或任何藝術家活動的痕跡,而是這些活動的環境與成果,以及藝術家個人轉變的軌跡。有趣的是,畫面裡的藝術品雖是具象呈現,家具擺設卻僅以簡單的線條輪廓帶過。若仔細觀察,便可發現馬諦斯記錄了其創作生涯的當下,畫中可見〈紅色的畫室〉前十三年間創作的十一件作品,風格迥異、各有特色。
馬諦斯 年輕的水手Ⅱ 1906 油彩畫布 101.3×82.9cm 紐約大都會美術館藏
©2022 Succession H. Matisse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1898年馬諦斯甫從藝術學院畢業時所作的風景畫〈科西嘉島大區:老磨坊〉,雖然不是標準的野獸派風格,卻透露當時藝術流派由印象派慢慢過渡到後印象派的氛圍。馬諦斯十分敬愛塞尚,甚至在窮困潦倒之時仍選擇購買塞尚的作品而非足以溫飽的麵包。塞尚的影響在馬諦斯的作品中表露無遺,例如1907年的〈沐浴者〉顯然是馬諦斯向塞尚在此題材上的致敬,而畫面中刻意留白的手法也是受其啟發。不過,馬諦斯在創作上並沒有劃地自限。1905年與1914年間,他經常往返科利烏爾(Collioure),在這座海岸小鎮,馬諦斯與朋友們開創了獨樹一格的明亮調色與率性筆觸,也就是隨後飽受爭議的野獸派風格。〈年輕的水手Ⅱ〉展現了鮮明的野獸派畫風,這幅肖像大膽地透過鮮豔色塊扁平化五官,令人難以相信出自專業畫家之手。馬諦斯自己大概也明白這點,甚至還一度開玩笑地告訴收藏家里奧.史坦(Leo Stein)這幅畫是當地的郵差畫的。
馬諦斯 紅色的畫室 1911 油彩畫布 181×219.1cm 紐約現代美術館藏
©2022 Succession H. Matisse /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紅色的畫室〉佔據了展間的中央,近距離凝視這一大片近2公尺高的威尼斯紅(Venetian red)時,不免懾服於那近似馬克.羅斯柯(Mark Rothko)抽象表現主義色塊巨幅畫的壯美(sublime)。這樣的用色在20世紀初再大膽不過,而令人意外的是,馬諦斯的色彩選擇是個創作後期非常突然的決定。「老實說,我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靈感讓我想到使用紅色。」馬諦斯曾這麼說,並提到:「我發現這些東西是透過紅色一體成型後,才成為我眼中理想的模樣。」(全文閱讀567期藝術家雜誌)